“前麵就是狄道城了！”</p>

蔡曚在馬上遙指著，呂大防順著馬鞭所指，望向前方。</p>

但呂大防並沒有看到狄道城，不知是出了何事，前麵竟然也是一片塵頭，正與自家的隊伍相對而來。在煙塵的阻擋下，呂大防不知蔡曚是怎麼看清的狄道城的模樣。</p>

“終於能見到那個殲猾之徒。韓岡為人狡詐，素姓狂妄，今次抗旨不尊、偽傳詔令，定然不能輕饒了他！好歹也要讓他去烏台大獄走上一遭。”</p>

蔡曚咬牙切齒，呂大防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卻並不接口。不過呂大防的正職是殿中侍禦史，韓岡做下的事也不能不報上去，否則也是他的失職。</p>

兩人在隴西城聽到的消息，韓岡不僅僅是將李憲傳詔給頂了，更是偽傳詔令，將天子要求退軍的旨意，變成了鼓勵眾軍進兵的獎譽，膽子不可謂不大。</p>

蔡曚從呂大防嘴裡將此事證實後，上竄下跳，沒有少宣揚。而聽說了韓岡如此行事，呂大防心頭也是不喜。換個情況，這是臣子風骨的體現。但韓岡今次的所作所為，在呂大防看來，卻是一條路走到黑，不知悔改。</p>

與他的三個兄弟不同，呂大防並不是張載的弟子。但對於張載門下的學生，多多少少也有些香火之情。今次的宣詔，他本不想接手，但好不容易將他推到殿中侍禦史的位置上的那幾位，卻不容許他拒絕。</p>

不過呂大防最後答應下來，並不是因為有人催逼。如果真的從心底裡反感，直接辭官就是。以他的脾姓，根本不會受任何人的要挾。隻是他真的覺得河湟之事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對國力的消耗實在太大，所以才點頭下來。</p>

呂大防曾經在陝西宣撫司中見過韓岡一麵，雖然沒有來得及交談。但前前後後了解到的韓岡的情況，也當真是個難得的人才。就是與自己好像不是一條路，行事偏向新黨一邊。不過尊師一向卻做得極好，兄長呂大忠的家信中屢次稱讚了他，不是個忘本的人，而且在學術上還多有開創。</p>

從不同渠道得來有關韓岡的情報，在呂大防心中組成了一個讓他難以理解的形象，行事、才學、為人、姓格，都絕不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該有的模樣。</p>

不過這都與他無關了。今次見到韓岡，是來做仇人的。如果能勸一勸，還是講一下人情也好，若是不聽勸，那就秉公處置就是了。張子厚和兄長那裡，在處理公事的時候，呂大防卻不會多考慮。</p>

不過……呂大防扭頭看著與己並轡而行、嘴巴正一張一合、不停歇的秦鳳運判，微微皺起眉頭，這蔡曚可真是個厭物。今天風向也不好，竟從身後刮來。要是刮著西風，當能讓他住嘴。</p>

終於與出城迎接的隊伍彙合。</p>

李憲顯然是到了很久，看到呂大防，便走上來迎接。呂大防下馬後，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並沒有理睬。</p>

這些閹人插手國事，卻儘是壞事，韓岡偽傳詔令，他竟然給默認了。要不是自己跟著來，恐怕韓岡還會繼續錯下去。</p>

而韓岡的模樣卻是剛剛趕到，身上還有浮灰塵土，而隨行眾人騎乘的戰馬，更是渾身上下都是汗珠。</p>

呂大防不多話，也沒有寒暄，而是拿出了隨身攜帶的聖旨。許多事晚做不如早做，他直接就在離著狄道城十幾裡外的地方展開了手中的詔書，</p>

“韓岡，接旨！”</p>

來自於狄道城中的每一個人，都對著天子的詔書拜倒了下來。韓岡更是長跪，聆聽著天子在詔書中的訓示。</p>

聽著呂大防，蔡曚越來越是得意。蔡延慶正在忙著為趕去德順軍的秦鳳、涇原兩路的援軍籌劃錢糧軍資，便把這接收之職交給了自己。</p>

急不可耐的等到呂大防終於從起頭的‘門下’二字，將整卷詔令念完，秦鳳轉運判官立刻提聲叫道：“韓岡！還不接旨！”</p>

狄道城眾人一片鼓噪，但韓岡卻回手阻止了隨行者的喧鬨。跪伏恭聲：“臣遵旨！”</p>

接過詔書，韓岡站起身。</p>

蔡曚更上前一步，“韓岡，還不將印信繳上來。”</p>

呂大防一皺眉頭，提聲道：“運判！”</p>

李憲同樣心頭不快，而身後又掀起一片吵鬨聲，仍是韓岡回頭一眼給瞪了下去。</p>

蔡曚卻不理會。韓岡既然接旨，就沒呂大防的事了。他蔡曚現在是著熙河路的主管，沒有必要聽彆人的插嘴，更不用在乎下麵小卒的鼓噪。他攤開手，強硬地問著：“印信呢？”</p>

韓岡麵無表情，從腰間的印囊中掏出一枚數寸見方的銅印來。</p>

蔡曚攤著手，等著韓岡將經略司大印放到掌心，他很享受這個時刻的快樂。翻手一看印文，他終於笑了一笑。抬起眼，冷起臉盯著讓他丟人現眼了半年多的死敵：“韓岡，你且回去待罪聽參。抗旨不尊，偽傳詔令，須饒你不得！”</p>

韓岡卻是笑了，如同貓兒看到魚上鉤的笑容，“先得讓韓岡向禦史和運判介紹一下隨行的幾位將軍再走不遲。”</p>

“不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