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沒有消息。”</p>

麵對沈括的詢問，韓岡搖了搖頭。已經快十天了，自從王韶領軍進了露骨山後，隻在第三天有一人帶回來王韶的密信，說是正在順利前進。但從那天之後，到現在就再也沒有一個準確的消息傳回來。</p>

“會不會出什麼……”沈括欲言又止，下麵的話不能亂說。</p>

“露骨山崇山峻嶺，林深草密。進去之後，當然不容易將話傳回來。在下已經派人去岷州了，從那裡得到洮州的情報，還是要快上一點……存中兄不必太過憂心！”</p>

沈括看著隻有自己一般年紀的韓岡，沉穩得根本不像一名年輕人。而且同在狄道城中的這十來天，他更是親眼看到了韓岡處置事務事的表現，衙門中積年老吏都很難比得上他。好幾次見到韓岡一邊跟人說話，一邊批奏公文的場麵。分心二用的情況下，兩邊卻一點也不亂。這份治才，讓沈括也不免要讚歎一二。</p>

而眼下表現出來的心姓，則越發的難得。早慧的所在多有，沈括自己就是。但心姓老成，做事舉重若輕的少年人，世間卻是少有得見。就如他曾見過的王家大衙內，才學不差，名氣更大，但行事可就要遜色韓岡許多了。</p>

不過看著這樣的韓岡，沈括的心裡更是不喜歡。這樣下去，他根本找不到插手經略司軍務的機會。難道他沈存中巴巴的趕到河湟來，就是為了擺著算籌，來計算錢糧的嗎？</p>

但韓岡現在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沈括一時間也找不到機會，乾笑了兩聲：“既然玉昆你這麼說，那就再等等，希望王經略吉人天相……能馬到功成。”</p>

正在說話的時候，忽聽外麵的衛兵來報，說是王中正王都知來了。</p>

韓岡和沈括起身走到廳門外，迎著王中正進來。</p>

王中正找韓岡有事。行過禮，他便板著臉問道：“韓機宜，臨洮堡臨洮堡那邊傳話過來，說是出城樵采的士兵被蕃人殺了十好幾個。景都監說是要出兵，為何機宜你移文去阻止？”</p>

韓岡一聽，心頭頓時大怒，繼而又是一陣疑惑，什麼時候王中正的手伸得有那麼長，耳目有這麼靈敏了？他才把批複的文字讓人移送臨洮堡，這監軍就殺上門來了？</p>

心中雖是不快，但王中正眼下畢竟是名正言順的壓在韓岡頭上。他不得不按耐下姓子，向王中正解釋道：“禹臧花麻其人狡詐無比，不會閒得無事，便殺樵采之人來解悶。多半是有什麼陰謀詭計要施展，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會落入他的陷阱。。”</p>

“禹臧花麻不是退兵了嗎？！”王中正質問著。</p>

“但禹臧家的老巢就在蘭州，才百多裡的路程，夜裡回蘭州喝酒吃飯，第二天就能又趕回來。”</p>

韓岡說得有趣，王中正笑了兩聲，繼續問道：“那韓機宜你說禹臧花麻會有什麼陰謀詭計？”</p>

“不論禹臧花麻轉著什麼主意，隻要以不變應萬變，守著臨洮堡就夠了。”韓岡可不會隨便亂猜測，萬一說錯了，話語權便會有所損失——王中正……還有沈括，都在這邊虎視眈眈呢——隻有一些顛撲不破的道理，才是眼下該說的話。</p>

“但樵采多被殺，臨洮堡該怎麼辦？總不能不開夥吃飯吧？”王中正反問道。</p>

“樵采被殺，那就不要向北去砍柴，改去南邊砍柴好了。這幾天吃的虧，終有報複回來的曰子，眼下不是置氣的時候。”韓岡堅持著要維持河湟的穩定局麵，王韶消息不明，河州城哪邊正在清理周圍木征的親信蕃部，熙河路再也動蕩不起，“不知都知能不能讓景都監安穩一點，一切等經略回來再說？”</p>

“這可不好辦。”王中正很是為難的模樣，“中正雖然奉旨前來監軍，但終究還是一個外人啊！”</p>

見著王中正邊說話，邊瞥眼看自己。韓岡心神一凜，知道前麵自己說錯話了。王中正現在是趁著話頭，要讓自己承認他的指揮權！——不，不是自己說錯話。而是王中正過來時，就打著這個主意，隻是自己不覺察間被他引了過去。</p>

想要幫著壓製景思立很容易，承認他王中正擁有指揮全局的身份就可以。</p>

這麼可能！</p>

承認一個閹人指揮眾軍的權力，他韓岡還要在文官的隊伍中混跡嗎？沈括在旁邊都變了臉。</p>

‘嗯？’</p>

韓岡突然很奇怪的看了沈括一眼，他怎麼不說話？</p>

一般的文官不是應該在這時候將話題引開，或是直接叱罵嗎？——兩種做法就看各人對閹宦的厭憎程度了——但沈括卻不開口，隻是臉色稍稍變了一下，難道是要看自己的笑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