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p>

兩人在心中一齊大吼，新近出來的條令，韓岡一介布衣怎麼可能知道？他才十九歲啊，怎麼可能向積年老吏一樣對法令一概門清？！韓岡的三份薦書中說他殺人、說他救人、說他驚人，就是沒一條提過他能判人！</p>

‘該怎麼辦？’劉易和程禹麵麵相覷。韓岡過關斬將，走得順利無比。這下……該怎麼向上麵交代。</p>

“怎麼回事？”</p>

一道洪亮的聲音突然間從門外傳來。話聲入耳，兩人的臉色不再慘白，簡直是泛綠。他們一點點的轉回頭，堅硬的頸骨就像久未使用的門軸一般乾澀，“陳判銓？！”</p>

一人隨聲踏進廳門。來人乾瘦矮小，比韓岡整整矮了一個頭去，而方才那道如洪鐘一般的聲音，卻是出自於他口。瘦小的身體上，麵聖所穿的朝服尚未換去。長腳襆頭，黑犀腰帶還有一身代表六七品的綠色官袍，寬寬鬆鬆的套了一身。在腰帶一側，還掛著一個銀絲繡的小腰囊——銀魚袋。</p>

韓岡躬身行禮，這名瘦削男子便是判流內銓事——陳襄。</p>

陳襄進來後，誰也沒理會。先走到桌邊，低頭看了看劉易出給韓岡的試題，又瞥了一眼臉色陣青陣白的兩名令丞，搖頭冷笑了一聲，“難怪！”</p>

劉易和程禹身子便是一顫，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兩人都很清楚，他們的頂頭上司，判流內銓事、秘閣校理陳襄，絕不是好糊弄的人物。在官場上沉浮曰久，一些小手段根本騙不過他。要不然，也不會刻意等著他去崇政殿的時候，才把韓岡叫來。</p>

劉程二人心中哀歎自家的運氣太差，怎麼陳襄去了廷對後，還會回來？</p>

自來少見肯做事的官人，京中百司的判事們，極少聽說他們在廷對之後，還會回本署理事的，多是放羊回家了事。做官本來就是這樣，太辛苦就不是官，那叫吏！劉易和程禹平常有事，也是儘量推給下麵的吏員的。</p>

陳襄又拿起韓岡方才所作的墨義考卷，隻一眼，便點了點頭：“字不錯！……就是少了點神韻。多買點金石拓本翻一翻，學著寫，彆做了抄書匠。”</p>

韓岡點頭受教。</p>

陳襄一目十行，放下答卷，又讚了一句：“算是有才學的。”</p>

陳襄見多了因為字寫不出來而把筆管咬爛的蔭補官，真的有才學有心氣的人物，早就去考進士或是明經了。得人推薦、由布衣為官的人，其實數量很少，而真有才學的，數目更少。他在流內銓一年多，加上韓岡，也不過一掌之數——這還是包括了蔭補官在內。</p>

看完韓岡的前一張試卷，陳襄徑自坐到了劉易的座位上，問道：“現在考到哪一步了？”</p>

“……隻剩斷案了。”劉易遲疑了一陣，低聲回答。</p>

“判詞寫好了沒有？”陳襄又問著韓岡。</p>

韓岡上前，將卷宗和答卷一起呈上：“請判銓過目。”</p>

陳襄先翻了一下卷宗，便抬眼掃了兩名下屬。又看了韓岡的答卷，當即一聲嗤笑：“作繭自縛！”</p>

四個字的評語，讓劉易、程禹又漲紅了臉。</p>

而看到了這一幕，韓岡若還是不明白，那就太愧對自己的智商了。他明白了，也為方才自己的自作聰明而感到好笑，甚至還有一點後怕，幸好劉易和程禹小看了自己。</p>

陳襄很爽快的拿起筆，在試卷上批了幾個字。抬頭對韓岡道：“恭喜了。”</p>

韓岡心領神會，連忙行禮，“多謝判銓！”轉過來，又向劉、程二人行禮</p>

，“多謝兩位令丞。”</p>

直起腰，瞬間放鬆的心情，一時間讓韓岡忘記了禮儀，他長長的歎了口氣。如願以償，卻不見欣喜，心頭唯有輕鬆自在：</p>

“終於合格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