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把盞相辭東行去 二(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876 字 7個月前

一旦正式對河湟吐蕃開戰,王韶軍權讀力,必然會有一個緣邊安撫使的頭銜下來。到時在王韶幕中,王厚理所當然的會得到一個名為‘書寫機宜文字’的職位——不是‘管勾’,是‘書寫’——這是安撫使的權利,可以任命家人、仆役為書寫機宜文字,也就是私人秘書。</p>

隻要王韶本人做得好,便可以正式授官,這是王厚僅有的機會。要不然,必須等到王韶功德圓滿,收複河湟後,立下的功勞足以讓幾個兒子一起沾光,才能獲得官職蔭封。</p>

竇解一個油頭粉麵的衙內,來秦州後又沉湎於酒色,不費氣力卻得到了正九品的官身,對蔭補之事耿耿於懷的王厚當然看他不順眼。</p>

劉希奭與竇解互相見過禮,又引來與韓岡、王厚相見。</p>

竇解則隨意的向韓岡和王厚拱了拱手,便自顧自的坐了下來,一拍桌子,對兩名歌記道:“怎麼不唱了?我竇七可是特地來捧場的。”</p>

‘是砸場,還是捧場?’</p>

韓岡看了看劉希奭,秦鳳走馬的臉色並不好看,他作為主人都還沒有說話,竇解卻喧賓奪主。當真以為憑著他祖父的權勢,就能在秦鳳路上橫著走了?</p>

韓岡自從轉生以來,在這個時代接觸了很多人和事。地位高到李師中、向寶、王韶,地位低到黃大瘤、李癩子,心機都不少。年紀輕的,如王厚、王舜臣,也都有些城府,或者說都是一些聰明人。如竇解這般淺薄的紈絝子弟,韓岡還是第一次見到,‘該不會是裝出來的樣子吧?’韓岡總是習慣姓的將人往聰明裡去想。</p>

王厚向韓岡使了個眼色,眼神中有著幾分喜色。這是好事啊,竇七可是把劉希奭強往王韶這裡推。</p>

劉希奭臉上的不快隻是一閃而過,笑意又堆了出來,招呼著韓岡和王厚重新坐下。琵琶弦動,牙板輕敲,兩位歌記又唱了起來,還是柳屯田的曲子詞。</p>

曲樂聲中,幾人隨意地說著話,可竇解隻理會劉希奭,卻對韓岡、王厚全不答理。而韓岡、王厚也不自找沒趣,也隻跟劉希奭說話。</p>

竇解上桌,方才吃的舊菜便撤了下去,惠豐樓又換了一桌菜上來。劉希奭和王厚對前麵吃得一盤鮮嫩的釀豆腐讚不絕口,細嫩彈滑,潔白如玉,又沒有鹹苦味,口感遠遠超過他們過去吃過的任何一次豆腐。現在又端了上來。掌櫃親自來介紹,說是城內天寧寺的特產,過去隻用在寺內素齋上,隻是最近香火少了,才開始提供給惠豐樓等秦州城內地幾家大酒樓。</p>

“這是用石膏點的,而不是鹵水。”韓岡隨口把底細揭穿。雖然此時還是天寧寺意欲掩藏的秘密,但後世豆腐種類花樣繁多,本質上卻還是鹽鹵豆腐和石膏豆腐兩種,這點小常識他也還是有的。</p>

“石膏?”王厚、劉希奭一起問出聲來。</p>

韓岡解釋道:“尋常都是用鹵水點豆腐,故而有股子鹹苦味,如果用的是石膏,便是如現在的這一道般鮮嫩。”</p>

王厚搖頭讚歎著:“早知玉昆博學,不意連庖肆之事亦能通曉,到底還有什麼是玉昆你不知道的?”</p>

“不愧是韓玉昆。”劉希奭隨手又敬了韓岡一杯酒。</p>

“若是說起種菜施糞,撫勾應該也是一樣熟悉。”可能是韓岡得了兩人的讚,讓竇解心裡不痛快。他的話裡帶著刺,卻透著淺薄。連劉希奭都聽著不舒服,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更彆提王厚,差點要拍案而起。鄰桌也是一陣響聲,卻是李信和楊英兩人一個拉著一個,硬是把雙眼怒火熊熊的王舜臣和趙隆壓在交椅上。</p>

韓岡沒有理會竇解,笑著說:“也不是韓某博通,而是恰巧知道天寧寺每月都要買上一批石膏……”</p>

“看來韓官人的確不是博通,而是包打聽啊……”竇解歪著嘴笑著,說話越發的刻薄。</p>

王厚和劉希奭都不禁皺起眉頭,竇舜卿的這個孫子怎麼這般說話?連做人都不會,真不知竇家的家教是怎麼教的?竇舜卿一貫的喜文厭武,曾經有傳言說他想將自己的武官身份改成文官,隻看他連孫子都訓不好,轉了文官也是丟臉。</p>

凡事總想圖個嘴上便宜,喜歡打壓彆人來抬高自己,這樣的淺薄小人韓岡倒見得多了。如今韓岡地位不同了,在走馬承受麵前與竇七衙內爭起閒氣,反而會毀了自己辛苦打造的形象。</p>

但給人欺上門來也不合他的脾氣,韓岡偏頭看了看王厚,又對劉希奭笑道:“處道兄應該是清楚的,如今醫治骨傷,總少不了一味石膏。在下很快就要提舉路中傷病事宜,在情在理都得要打聽一下秦州各種藥材的行情……”</p>

韓岡沒說下去,但王厚和劉希奭卻已經聽明白了。韓岡因為要打聽藥材的行情,從而得知了天寧寺在爭購石膏,又從中推斷出天寧寺做豆腐的訣竅。這一層層的推理,便體現出了韓岡的頭腦明銳,聞一知十。</p>

“這些年來,天寧寺每隔三月就要進個四五十斤石膏,若說是有人熱毒纏身,非用石膏這等大寒之物不可,也不至於一用十幾年,當成飯在吃。”</p>

韓岡的解釋倒是合情合理,劉希奭暗暗點頭,又暗自給了他一個心細如發的評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