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金精靈的習俗,王子的婚禮一共要辦三次。
第一次在清晨,在森林之中邀請所有精靈參加,以此向創造我們精靈的世界樹祈福。
第二次在正午,在城池中請神官開啟心靈守護神像,請和平女神的神官見證禮節,並尋求祝福。
第三次是晚宴,由王子召開家宴,邀請在精靈帝國舉足輕重的臣子參加。
問題就出在晚宴上。”
阿拉馬說到這裏時,身體肉眼可見的打了個寒顫。
能讓一位傳奇英雄光是回憶便感到後怕,七鴿能看出來,紅夫人給阿拉馬留下的心理陰影很深。
“當天晚宴,本來一切都很正常。
大家席地而坐,吃著森苔和水果,聊著精靈帝國的國事。
有哀歎心靈守護神像丟失的,有痛斥詛咒魔龍的,有分析帝國未來形勢的……
雖然我們精靈族經曆了一些磨礪和劫難,但在場的大家都相信未來的日子會好起來。
宴會開始,馬洛迪亞小公主彈奏完豎琴,下去換衣服,王子牽著紅夫人款款走來。
當天的紅夫人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裳,頭上帶著王子送給她的智慧頭冠,她那姣好的麵容和赤紅色的瞳孔,散發著高貴而迷人的氣息,與王子殿下是如此相配。
王子殿下講了一些話,然後麵對著紅夫人,彎腰親吻她的手背。
大家都在等著鼓掌,為兩人獻上祝福。
可當王子直起身子的時候,他的胸口卻赫然插著一把玻璃尖刀,血流如注。
那玻璃尖刀的形狀非常古怪,就好像隨便從摔碎的鏡子取下了一塊似的。
它就這樣當著眾多精靈的麵,從王子胸口透體而過。
我記得那時候,紅夫人的表情變得十分猙獰痛苦。
她一邊大笑著,一邊癲狂地將玻璃尖刀不斷從王子胸口拔出,再插進去,再拔出,再插進……
一直到王子臉色蒼白,徹底沒了呼吸。
那畫麵出現的太快,也太有衝擊力,許多人反應不過來。
當尖叫聲響起,衛兵和大臣中戰鬥力較強的精靈們迅速對紅夫人發起了攻擊。
可他們的攻擊卻像是石沉大海一樣,對紅夫人毫無效果。
紅夫人將馬洛迪冠王子扔在地上,從王子的屍體上冒出了一道血霧,這些血霧被紅夫人潔白的衣服吸收,在她的白衣上留下了一點很小很小的紅點。
不知為何,大廳的天花板驟然破碎,由魔力水晶構成的屋頂破碎成一片片碎片,掉落到了大廳的每個角落。
然後,殺戮就這麽開始了。
紅夫人抬起手,大廳裏就會多出一個紅夫人,她們也和紅夫人一樣,根本無法被攻擊。
可她們卻能輕易地用玻璃刀殺死精靈,就連魔力護盾都無法抵擋她們的攻擊。
紅夫人像是瘋了一樣,對精靈們進行一邊倒的屠殺。
一個接著一個的精靈死去,整個王宮中都充滿了哀嚎和尖叫聲。
那個時候,我還很弱小,除了畫畫什麽都不會。
我被嚇得坐在地上,靠著石柱,親眼目睹了那場屠殺。
我們精靈打不過紅夫人,隻能逃。
可他們逃不出去,門口被一圈紅蠟燭圍住了,所有人都無法離開,隻能絕望地等著被屠殺。
紅夫人每殺死一個精靈,都會從他們身上抽取血霧,淒厲的血色霧氣充盈了整個大廳,每一片血霧,最終都會在紅夫人的衣服上凝聚成一個血點。
宴會廳外的紅蠟燭消失了,可整個宴會廳裏,已經幾乎沒有活人,就連那些尚未成年的幼年精靈,都被紅夫人化成了血霧。
連我在內,一共隻有3個幸運兒活了下來。
但這隻是開始。
在宴會廳之外,還有無數的紅夫人正在揮灑屠刀。
那一夜,是令我們精靈族痛心疾首的血腥之夜。
當紅夫人結束殺戮的時候,她那白色的華麗禮服,已經徹底變成了紅色,紅的似乎能擰出血來。
整個精靈王都中的精靈,百不存一。
然後,她便帶著她的三十個穿著紅嫁衣的侍女,踩著血腳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天上,進入了一麵巨大的血色鏡子裏。
當時,我身體發寒,無儘的恐懼籠罩著我的內心。
我抬頭看著天空,想要大聲斥責,痛罵,可我卻張不開口。
我不得不承認,我是個懦夫。”
七鴿聽著阿拉馬口中痛苦的囈語,心下有些奇怪。
他在智者圖書館中看過,紅夫人是4級7階神話兵種【血鏡始祖】。
4級7階神話在當初那個年代肯定算是強大的,可要一己之力覆滅整個精靈國都還是太離譜了些。
4級兵種,邁入7階隻是堪堪半神而已,一個半神英雄,憑什麽能一己之力虐殺精靈國都?
那可是黃金艦隊威名遠播、銀精靈女武神威震亞沙的極盛時期精靈帝國的國都啊。
這裏麵,應當有阿拉馬沒有意識到的細節。
七鴿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阿拉馬沉吟了一下,回答道:
“我大概知道是為什麽,應該跟天空那麵血色的鏡子有關。
在那麵鏡子的照耀下,我們都變得極其虛弱,不管是施法能力,攻擊力還是速度都被壓製的很低很低。
再加上紅夫人狀態詭異,我們根本無法傷害到她。”
血色鏡子……七鴿將這個情報記在心中,接著詢問道:
“紅夫人如此殘忍,甚至就連幼年精靈都不放過,那你為什麽活了下來?”
阿拉馬的表情陷入了迷茫: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沒有殺死我,活下去的精靈們也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死。
我們就像是被幸運女神選中的幸運兒,死裏逃生。又像是被厄運女神詛咒了的倒黴蛋,不得不背負著這樣殘忍、血腥、痛苦的回憶活下去。”
“節哀。”
七鴿眼眸低垂。
“無妨,早習慣了。”阿拉馬看起來狀態不錯,似乎真的已經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但七鴿回憶了一下,整個阿拉馬的實驗室,到處都有燈光,就連阿拉馬平時不曾去的陰暗角落也擺放著蠟燭的燭台。
而且,整個實驗室中,找不到任何一個紅色的家具。
很顯然,阿拉馬並沒有自己嘴上說的那麽習慣。
七鴿接著問道:
“你剛剛說的還是有些過於籠統了。
以你和紅夫人的接觸來看,她應該是個什麽樣的人?”
阿拉馬再次陷入沉思,良久,他才抬起手說道:
“如果不考慮最後一天的紅夫人,瑪麗·紅應當是一個賢良溫順,人美心善的女子,至少,包括我和王子在內,大家都是這麽認為的。
她不愛笑,卻並不高冷。
與其攀談,她言語極少,卻總能切中要害,令人如沐春風。
王子殿下追求紅夫人一共追求了四年時間。
這期間紅夫人一直生活在那座清冷孤寂的地下城中。
從她醒來後,便開始對她生活的地下城進行裝飾。
短短一年時間,從地下城的入口,一直到紅夫人她們生活的地層,都種滿了鮮花。
鮮花之間,還養著各種各樣的動物,從白兔到麋鹿,都對紅夫人格外親近。
現在想想,這些可能都是紅夫人的偽裝。”
七鴿:……
一個吸血鬼,喜歡種花養小動物?!
難怪精靈們分不清,這誰不迷糊啊。
“對了!”
突然之間,一直在回憶的阿拉馬快速說道:
“還有一件怪事。”
“怪事?”
七鴿疑惑地看著他。
阿拉馬沉聲說道:
“我很肯定。
就在血腥之夜後的第二天天亮,除了我之外,當時在場並活下來的所有精靈,不知道為何都記不清了血腥之夜發生的一切。
他們記得是紅夫人殺死了馬洛迪冠王子,也是亡靈屠城,但紅夫人怎麽殺死王子,又是怎麽屠城的,他們全都不記得。
這其中,甚至包括了馬洛迪亞小公主。
我反複向他們強調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他們聽了之後和我一樣感到恐慌和憤慨。
可不到幾秒鍾,他們就會再次將這些忘得一乾二淨。
哪怕我將這些寫下來,他們也會視而不見。”
竟然還有這樣事……
七鴿默默無語。
血鏡封天,對一整個首都的兵種和英雄進行壓製,事後清洗記憶,甚至製造認知障礙。
這加起來,怎麽看怎麽也不像是半神的手段,甚至偽神都未必能做到。
難道是,真神……
“命運與魔法應當不是。海神、太陽神那時候應當還未封神。
四元素君主不應當會管精靈族的事情。
要麽是財富,要麽是和平。
財富也就罷了……和平……
和平女神聯手亡靈,對著信仰自己的子民下手?”
想到這裏,七鴿打了寒顫,將腦子中的念頭甩飛出去。
真神不可妄加揣測,要揣測也得等下線再說。
七鴿翻閱了一下阿拉馬寫給他的關於紅夫人的情報,裏麵對紅夫人的描述和他所說的內容差不多,隻是在一些小細節上會更加具體。
這些都無關緊要的細節,像極了一個無良的作者為了湊字數在強行水文,但從七鴿的角度來看,這些細節恰恰是對紅夫人形象的一種補全。
“當王子培育出的金日玫在瑪麗·紅的花園中盛開時,一向麵無表情的瑪麗·紅坐在花叢中,溫柔地用手撫摸金日玫,並對著王子微笑……
可以看出,紅夫人雖然是亡靈,但並非沒有情感。
如果這些不是紅夫人的演技,那她應該是對馬洛迪冠王子動過心的。
真奇怪。
她要是一開始就抱殺死王子的命令,為什麽現在會動心呢?
莫非,她剛開始,並沒有想殺馬洛迪冠?”
七鴿翻到了日記的最後一頁,裏麵夾著一幅畫卷。
畫卷上麵是紅夫人帶著吸血鬼紅嫁衣一步步走上天空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