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接待劉光宇的軍官叫哈利法,與路上其他吊兒郎當的武裝人員相比,他的做派顯得專業許多。
他先是把劉光宇帶到了早就安排好的住處,隨後又向他介紹了達爾富爾首府法希爾當地的宵禁政策和崗哨布置。
在短短一小時的時間裡,他就把能做的、不能做的給劉光宇講的明明白白。
這讓劉光宇不由得有些驚訝。
他半是真誠、半是恭維地開口說道:
“哈利法將軍,你們很專業,這與我一開始想象地有所不同。”
聽到他的話,哈利法哈哈大笑,回答道:
“劉先生,在我這裡,你可以完全放心。”
“我們雖然並不是什麼專業的軍人,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是殘忍的暴徒。”
“恰恰相反,在這裡,我們所做的人道主義救援工作要比官方多得多。”
“許多民眾因為我們的存在而得以生存,他們對我們的態度沒有仇恨,隻有感激。”
“這些狀況,相信你過段時間自己會了解到的。”
“當然,我也希望伱能把這裡的情況公正地、客觀地報道出去,這將有利於我們進一步去推動和平進程。”
劉光宇微笑著點點頭,回答道:
“當然,這正是我想要做的。”
話雖然這麼說,但其實,此時的劉光宇心裡隻有不屑。
他與太多叛軍打過交道了,也深知在這些人“紳士”的表象之下,隱藏著多少殘酷的現實。
人道主義工作?
開什麼玩笑!
一個試圖顛覆現有征服,靠暴力斂財、甚至還與境外勢力有所勾結的武裝團體,能做什麼人道主義工作?
隻不過是借這個名頭,去收割聯合國給予的人道主義救援物資罷了。
這種情況,不管是在兩伊、在索馬裡、還是在達爾富爾,其實都是一樣的。
不過,他自然不會在此刻表現出自己的情緒。
畢竟,他還需要繼續潛伏下去,為了拿到達爾富爾與米方勾結的證據。
隻有證據到手,證明革命陣線的武裝勢力有可能在短期內上升到嚴重影響地區和平的程度,向聯合國提出“軍事觀察”才能順理成章。
也隻有實現了“軍事觀察”,我們的力量才能有機會延伸到這片土地上,去鎮壓住被美方攪動的風暴之眼。
想到這裡,劉光宇再次開口說道:
“哈利法將軍,我需要在這裡搭建網絡傳輸中心,這有助於我第一時間將采集到的報道傳回國內。”
“在這方麵,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當然,會有人協助那你的。”
哈利法豪爽地回答道。
他的臉上掛著真誠的笑容,這種笑容很容易給人一種錯覺。
就好像,他並非是獨霸一方的軍閥之一,而是真正想要為人民謀幸福的革命者一樣。
但他的下一句話,卻暴露了他內心的陰暗。
“不過,出於安全考慮,你所傳遞的所有新聞,都需要經過我們的審查,這沒有問題吧?”
果然,對方隻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對外宣傳的工具人來利用了。
甚至,他們有可能還想借助華夏官方的力量進行背書。
劉光宇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但此時此地,他也隻能先答應下來。
“很合理的要求-——我會用英文書寫所有報道。”
“你知道的,雖然我會說阿語,但我的同事們可並不會”
“哈哈哈哈哈,當然沒問題!”
哈利法重重地拍了拍劉光宇的肩膀,再次叮囑幾句之後,便轉身離去。
他交代劉光宇暫時先留在住處休息,美其名曰“路途上太過勞累”。
但劉光宇知道,這就是對方給自己下的禁令了。
天知道他們要出去準備些什麼
不過,劉光宇也並不著急。
他本來就做好了要在這裡長期滯留的準備,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自己想要的東西總會慢慢暴露出來的。
現在,暫時就先按“主人”說的去做吧。
先想辦法獲取到他們的信任,再慢慢地把自己的觸角滲透開來
哈利法走後,劉光宇乖乖地躺到了床上休息。
他並沒有立刻睡去,而是在腦子裡不斷回憶著自己剛下卡車時看到的那一幕。
堆積如山的武器箱,絡繹不絕的卡車和叉車,還有極遠處臨時跑道上停著的一架大型運輸機。
很顯然,正如上級所判斷的一樣,有人在背地裡支持著達爾富爾的革命陣線組織。
這些人的老板自然是老美,這不用懷疑。
可要怎麼才能拿到證據,摸清楚他們的下一步計劃,並且把消息傳遞出去呢?
那些已經運到的箱子裡有什麼?
那些可能還要繼續運送過來,暫時還沒到達的箱子裡會裝些什麼?
這都是問題。
解決不了這些問題,己方的下一步行動就沒有任何可以參考的依據。
到時候,即使真的實現了軍事觀察,也隻能被迫陷入被動。
這可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
劉光宇的呼吸漸漸慢了下去,他的腦子裡還在不斷閃爍著斷斷續續的畫麵,但意識卻已經變得模糊。
然而,就在他即將睡去的前一刻,窗外陡然爆發的槍聲卻又讓他瞬間清醒。
他一個翻身跳下床,緊緊趴在地麵上。
子彈呼嘯而過,擊碎了窗戶的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
整整十分鐘之後,槍聲才逐漸停歇。
劉光宇警惕地爬向窗口,在距離窗口幾米的位置半蹲著站起身,謹慎地觀察著窗外的情況。
而他看到的,卻是自己在其他地方早已看慣了的場景。
被拖走的屍體,和地上淋漓的血跡。
很顯然,這一次,爆發衝突的雙方可不是革命陣線和蘇丹軍方。
而是達爾富爾平民,與割據軍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