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觸和學習醫理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薑氏才入門,在樓千吟看來她資質雖然不怎麼樣,但她這個人還不算懶惰,每天都有認真地學一點。
潯陽城裡的各大藥鋪,在近一兩個月以來,越來越多的人上門看診抓藥。原本季節交替之際,人們容易身體抱恙這也不足為奇。但是漸漸地,每日藥鋪裡卻是人滿為患。起初藥鋪掌櫃和坐診大夫沒能及時覺出異常,直到後來他們才發現,前來看診的絕大部分百姓,幾乎都是一個症狀。而且藥鋪的掌櫃和大夫也都染恙。城中各大藥鋪一合計,情況似乎更嚴峻,因為並不是單個藥鋪是這樣的情況,而是每個藥鋪都是這種情況!他們做不了主,趕緊來向樓家彙報。如果城中很多人都染上了同一種病症,那便不可大意了。樓家作為屹立潯陽的醫藥世家,這種時候不可能置之不理。樓千吟得知情況後,便準備帶人出門上街去看看情況。一秒記住http://樓千古和薑氏兩個一聽說,趕緊也巴巴地跑到前院來,在樓千吟即將踏出大門時,道:“我們跟你一起去!”樓千吟腳步一頓,回頭看向她倆。樓千古神色凝重,毫無平素胡天胡地的玩鬨心態,薑氏也滿臉憂色,緊緊擰著手。樓千吟著一身暗青色長袍,身影修長挺拔,一頭黑發一半挽了個髻,一半披散在肩上。他回眸之際,身為家主的氣勢乍然而起,卻又有種冷豔的風度。他眼底波瀾不驚,冷聲道:“當是好玩?給我好好待著,膽敢踏出家門一步,就打腫你兩個的蹄子。”說罷帶著樓家人轉身拂袖出了家門。他這一去,就是一整天未回。姑嫂兩個從白天等到入夜,十分焦躁難安。中途樓千古試圖靠翻牆翻出家裡去,結果還沒能順利爬到牆頭,就被樓家下人給拎住了。樓千吟平時幾乎很少上街,上一次出門還是打街上路過去接樓千古和薑氏回家。而今再上街,街上的光景卻是大不一樣。街上少了許多生機和熱鬨,上次所見的街邊擺攤吆喝、賣藝雜耍的已經沒有了,騰出來的地方一片空曠。街上行人——樓千吟坐在馬車裡,稍稍拂簾默默觀察了一下——十個裡有六七個皆是一副病怏怏之態,要麼手裡提著幾副藥,要麼就是在去提藥的路上。離藥鋪大約還有半條街的路程,就見街上百姓增多了起來,而且都是往那藥鋪彙聚而去的。遠遠看去,藥鋪門前確實圍滿了人。樓千吟讓樓家人不要過於靠近,儘量避免與那些病人說話、接觸,且已經先做好防護措施。樓家人每人佩戴了一隻樓家自行製作的口罩,以綿密的布料作底,中間用棉花做夾層,可以防止病人說話時濺開的飛沫。起初藥鋪根本沒有這麼多的同等症狀的病人,很明顯,這種病症是會傳染的。快要把藥鋪擠爆的百姓們都十分恐慌,因為他們在藥鋪裡抓了好幾次藥了,都沒有好轉。藥鋪的掌櫃和大夫也沒法,根本找不出是什麼根源,隻能按照平時的咳嗽發熱的風寒症狀開藥。到如今,大夫也無能為力,且好些大夫也感染了同樣的症狀,藥鋪想關門歇業,可這些百姓們卻不依。要是連藥鋪都不管了,他們要怎麼辦?後來聽說樓家家主出來了,百姓們如獲救星,紛紛瘋狂地湧向樓千吟的馬車這邊。樓千吟預料到這種情況,樓家人全副武裝,還叫上了官府的人,把他們阻攔在幾丈開外。潯陽城守備喊話道:“大家都不要急,景安侯既然已經接手了,就不會放著大家不管的。咱們有足夠的藥,隻要大家安下心來,讓侯爺查出詳細病因,對症下藥,大家很快就能痊愈的!”於是百姓們這才漸漸安定下來。樓千吟讓其中一名染病的百姓近前給他診看一下。那百姓被樓家帶上口罩,送到樓千吟麵前。樓千吟摸了他的脈象,又了解了他的症狀,咳嗽發熱,臟腑氣旺,乍一看確實是有部分傷寒之症,但不全是。尋常疏熱褪寒的藥隻能治一時之標,無法從本源上根治。要想查本源,還得從第一個有這症狀的人查起。可是現在患此病症的人這麼多,誰也不知道誰是第一個得這樣的病的。樓千吟給看診的那名百姓施針,先散去他體內淤熱,輔以藥物,當天便很有效地退了熱,連咳嗽之症也緩解了大半。可樓千吟眉頭一直沒得舒展過。果不其然,沒過兩天,那名百姓又複發了。據樓千吟所掌握的醫理範圍,以及樓家收藏至今的所有藥經醫籍所載,他也暫不能確定這究竟是何病,一時更不能配製出有效的藥方來。他暫召集全城的大夫,第一步先做好防控,如何有效地控製人與人的傳染。街上、藥鋪都避免人們聚集,由官府發布檄文,告知百姓少出門少與外界接觸,並嚴格把控城門,在近期內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城。第二步他先配製初步的藥方,能夠緩解一時是一時,他還需得進一步研製新的有效藥方。第三步樓家所儲存的藥,第一時間全部接濟到各大藥鋪,安撫人心。另外城中早晚都需得熏藥清城。當日樓千古和薑氏一直火急火燎、抓肝撓肺地等到了晚上,樓千吟才從外麵歸家來。他麵露疲態、雙眉微鎖,樓千古似乎很久沒見過他這樣的狀態了,頓時就明白外麵的情況怕是比想象中更糟糕。薑氏和樓千古趕緊跨出堂門口來,結果樓千吟進得前院後一抬頭就看見姑嫂倆,頓時眉頭皺得更緊了,是一臉的嫌棄加拒絕。他才從外麵回來,最好還是不要跟她們接觸的好。但他的這反應在姑嫂倆看來,就是另外一層意思了。薑氏在樓千吟的眼神下腳步不由踟躕。姑嫂倆和樓千吟對峙片刻,然後樓千古也嫌棄加拒絕地來了句:“你身上沒被傳染上病吧,你在外麵肯定接觸了很多人,要是被染上了,就彆進家門來霍霍我們了。”這種感覺無非就是,左等右等等不回來人心裡很難受,現在終於把人等回來了,就又不甘心隻自己一個人難受,必須得讓他也難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