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薑氏起身,有些腿麻地撲過去,橫在兄妹倆中間,樓千古再掐不著樓千吟,樓千吟也再打不著樓千古。
這事兒方才停歇下來。樓千吟抽著腿站起來,理了理衣裳,道:“無需我多跟你們一般見識,就讓生活來教你們做人!”轉眼間,樓千古和薑氏就齊齊被拖出了樓家的大門外了。樓家下人起初也不敢啊,但樓千吟身為樓家家主,他的命令下人們更不敢違抗。彼時樓千吟站在大門門框裡,道:“先前我怎麼跟你說的,要是再讓我看見那東西,就送你出門要飯。”樓千古瞪了瞪眼,道:“樓千吟,你不會來真的吧?”她剛要衝進去,樓千吟就啪地關上了大門。樓千古又拍又踹,道:“混蛋,我還沒吃早飯呢!”大門裡傳來樓千吟不近人情的聲音:“沒吃正好,自己要去。”然後就從旁邊的小門裡丟出兩個鐵缽來。哐當一聲,兩個缽在地上滾了幾圈。樓千古氣得不行,可是她現在又進不去,急得在門前張牙舞爪地撓。薑氏就比較泰然,也不知她是心大還是豁達,默默地蹲過去,把兩隻缽撿起來,擦了擦上麵沾著的塵。薑氏就想勸樓千古和她一樣的泰然,便道:“千古,你彆撓了,我覺得你哥是鐵了心要把我們掃地出門的。”最後千古撓累了,又餓,就和薑氏一起坐在大門的石獅子前的台階上。薑氏抱著兩隻缽,想了想,一隻放在自己麵前,一隻放在樓千古麵前。樓千古驚訝地看了看她,道:“你真打算要啊?”薑氏鼻子裡還塞著布團兒呢,道:“這缽拿著也挺沉的,我就往地上放一放。”樓千古:“……”樓千古道:“這次是我失策了,連累了嫂嫂。”薑氏隻是笑。樓千古又問:“你這鼻血到底怎麼弄的?”薑氏靦腆道:“有點上火。”然後樓千古問起昨晚的詳情,薑氏就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了。樓千古驚奇道:“你看到了我哥的裸體?”薑氏擰著手道:“也不算吧,褲子還沒脫。”樓千古先前的鬱悶一掃而空,道:“嘿,要是褲子也脫了,那你鼻血不是流得更多了。”說著,她掇了掇薑氏的手臂,又笑嘻嘻地問:“怎麼樣?我哥好看嗎?”薑氏臉上的笑意越加靦腆了,怎麼看都是一個純良無害的人,道:“我就看過他一個,也不知道男子的身體怎麼樣算是好看。”樓千古眉飛色舞:“他要是難看,你還能流鼻血嗎?說明你的身體還是蠻誠實的。”薑氏道:“可能第一次看到,毫無準備吧。”樓千吟萬萬想不到,姑嫂兩個坐在大門前,毫不為自己的處境和生計發愁,而是正熱烈地討論著他的裸體。甚至於,樓千古還慫恿薑氏,把他的裸體畫下來,要是實在愁生計,姑嫂兩個還能去街上賣賣裸體畫兒。樓千古道:“景安侯的裸體畫欸,平時他都一副禁欲的拽樣,城中姑娘哪個不想一飽眼福的。到時候我們一定能大賺一筆。”薑氏道:“這樣不太好吧。”樓千古拍拍她的肩膀道:“那都是走投無路之下的計策。我相信樓千吟不會讓我們走到靠出賣他色相來謀生的那一步的。”薑氏點點頭。樓千古還道:“不過你放心,我是他妹妹,要不了半日,他準就放我們進去了。”隻不過姑嫂兩個沒能捱到半日。肚子餓得咕咕叫,你聽見我的在叫,我也聽見你的在叫。這時,正逢住隔壁的主家夫人從樓家的大門前路過。樓千古不必說,做鄰居這麼多年了,而薑氏前不久才去隔壁借了看門狗,所以樓千古和薑氏都是識得她的,她也識得她們倆。這要見了麵得多尷尬丟人啊,於是姑嫂倆趕緊把頭埋得緊緊的,跟兩隻縮脖子的鴨子似的,恨不得把頭藏到腋下去。那位夫人路過時,看見這倆姑娘麵前各放了一個鐵缽,就道:“這條路上也沒什麼人經過,在這裡要飯能要到什麼呢,還是得去人多的鬨市啊。”兩人隻顧埋著頭,也不吭聲。那夫人又唏噓:“姑娘家家的出來這般謀生,也真是可憐。”說罷,一人缽裡丟了兩個銅板,然後離去了。等那夫人走遠了,姑嫂倆才抬起頭來,看了看缽裡的銅板,又看了看對方。樓千古表情複雜:“我第一次在路邊被人施舍。”薑氏:“我也是。”樓千古問:“你什麼感覺?覺得羞辱嗎?”薑氏有點不好意思道:“你彆笑話我,感覺還蠻好。”樓千古臉上霎時明媚生輝:“我竟然感覺和你一樣。”然後姑嫂倆全然沒有半分生受嗟來之食的屈辱感,麻利地把銅板收了,撿起地上的缽,就往巷子口去了。不是餓了嘛,樓千吟那廝又不給開門,她們倆總得先去填飽肚子啊。姑嫂倆走出門前這條安靜的巷子,徑直去了鬨市大街。這才上午,街上人來人往,商販們扯開喉嚨大聲吆喝,十分熱鬨。兩個路過一處熱氣騰騰地麵攤兒,聞到香噴噴的麵食味道,不約而同地咽了咽口水。薑氏道:“就吃這個吧。”樓千古便問:“老板,麵多少錢一碗啊?”老板道:“五文錢。”姑嫂倆就犯了難。隔壁的主家夫人總共才給四個銅板呢,連一碗麵都買不起。薑氏就道:“要不還是去買包子吧,能買好幾個包子呢。”樓千古道:“可我就想吃麵。”然後薑氏就對老板道:“你先彆收攤啊,我們等會再回來吃。”老板笑嗬嗬道:“好勒!”薑氏就和樓千古在大街上晃蕩,得想辦法弄到兩碗麵的錢。後來遇到一個當鋪,手裡的鐵缽不是挺沉麼,就算不是什麼值錢古董,也能按斤兩賣賣啊。等兩人從當鋪出來,鐵缽換成了幾個銅板,高高興興地直奔那麵攤兒。“老板,來兩碗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