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凜敘說的這些,周義又何嘗不知道,當時的鄭翩躚在他麵前幾乎是一張白紙,他幾乎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就能洞穿她的想法,當她說出“沒想過和你結婚”這種話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是她合理化這場戀愛的說辭罷了,她想讓自己看起來瀟灑一點兒。
如果她真的能做到這樣瀟灑,就不會因為榮悅的事情反複和他鬨了——他也知道該如何處理她的不安全感和情緒,可他沒有去正視她的需求。
周義想到這些,心口就開始不舒服,他從來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懊悔感。
他深吸了幾口氣,看向對麵的鄭凜敘:“方便跟我聊聊她懷孕的事兒麼?”
鄭凜敘:“你想聽什麼?”
周義:“她跟我說,她一開始是想流掉孩子的,但當時已經過了三個月了。”
鄭凜敘“嗯”了一聲,“如果不是她身體情況不允許,我也會讓她流掉。”
周義:“之前你們沒發現不對勁兒麼?她沒有妊娠反應?”
鄭凜敘嘲弄地掀了掀嘴角,“發現?怎麼發現?”
“她從港城來紐約之後就開始失眠、食欲不振,兩個月暴瘦快二十斤,月經也沒再來過。”回憶起來那個時候,鄭凜敘的表情嚴肅了許多。
周義之前並沒有聽過這些,鄭翩躚和他講懷孕的事情時,說得很籠統。
但他知道,這期間一定有很多難言之隱和痛苦。
“你知道我們是怎麼查出她懷孕的麼?”鄭凜敘視線冰冷地瞟過周義,“是因為要去精神科給她開藥。”
周義喉嚨酸得說不出話來,脖子像被人掐住一樣,眼前有些發黑,呼吸困難。
鄭凜敘此前並沒有想過去跟周義說這些事情,更是覺得時隔多年對他的“譴責”起不到作用,但事到如今,告訴他顯然是更好的選擇,“就是因為她暴瘦,所以醫生不建議做引產,風險太高。”
“她不想要這個孩子,因為是你的。”鄭凜敘說,“我和玥宓不能眼睜睜看她拿命去賭,所以我們答應她,孩子一出生就送走,她才同意留下來。”
周義此前完全沒想過中間還有這個插曲,他以為,鄭翩躚一直都很愛三三。
不知不覺間,周義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指關節幾乎要被他的大力捏碎了。
鄭翩躚對他的厭惡和恨,比他想象中還要深刻。
“那後來……是她舍不得了,對麼?”周義不知道費了多大力氣,才問出這個問題。
鄭凜敘並沒有直接給他答案,而是說:“懷孕的時候,她自殺過一次,進了搶救室。”
“她會時不時地自虐,很多次做完產檢,她都在自己扇自己耳光,你能想象麼?”鄭凜敘情緒還算穩定,但回憶起來那個時候,聲音也逐漸顫抖了起來。
那應該也是他人生中最難熬的一段時光了——他眼睜睜地看著鄭翩躚受苦,自我折磨,但無能為力。
“我有好幾次,都想弄死你。”鄭凜敘看著周義說出了這句話。
周義的嘴唇繃成了一條線,一雙眼睛紅得像是染了血,淚水一滴一滴接連不斷地落下,打在了桌麵上。
那個時候,他在做什麼呢?
她因為留下三三承受了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和摧殘,而他後來竟然會以為她和彆的男人要了孩子,甚至為此冷嘲熱諷。
鄭凜敘說得對,他真的應該死。
“三三出生的時候,領養的人已經聯係好了,是翩躚臨時改變了主意。”鄭凜敘說,“生完孩子之後她的病情又加重了,我聽了醫生的意見,給她換了個環境。”
鄭凜敘剛剛說鄭翩躚妊娠期的那些事情時,周義就推出了她前幾年沒有待在三三身邊的原因了——他現在也很想扇自己耳光,他竟然因為這件事情諷刺過她。
周義抬起手來捂住了眼睛,回憶著自己種種可笑的行為,掌心很快便濕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