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欺負了他,要掙錢養他(2 / 2)

“從勞動中解放出來!”麗達冷笑道,“難道這是可能的?”

“可能的。您可以分擔他們的部分勞動。如果我們,全體城鄉居民,無一例外地同意分擔他們旨在滿足全人類物質需要的勞動,那麼分到我們每個人頭上的可能一天不超過兩三小時。請您設想一下,如果我們,全體富人和窮人,一天隻工作三小時,那麼其餘的時間我們都空閒了。請再設想一下,為了更少地依靠我們的體力,為了減輕勞動,我們發明各種代替勞動的機器,並且儘量把我們的需求減少到最低限度。我們鍛煉自己,鍛煉我們的孩子,讓他們不怕饑餓和寒冷,到時候我們就不會像安娜、瑪芙拉和佩拉吉婭那樣,成天為孩子們的健康擔驚受怕

了。您想一想,我們不看病,不開藥房、煙廠和酒廠--最後我們會剩下多少富裕的時間啊!讓我們大家共同把這閒暇的時間獻給科學和藝術。就像農民有時全體出動去修路一樣,我們大家也全體出動,去探求真理和生活的意義,那麼--對此我深信不疑--真理會很快被揭示出來,人們就可以擺脫那種經常折磨人、壓抑人的恐懼感,甚至擺脫死亡本身。”

“不過,您是自相矛盾的,”麗達說,“您口口聲聲‘科學’,‘科學’,可您又否定識字教育。”

“在人們隻能讀到酒店的招牌、偶爾看到幾本讀不懂的書本的情況下,識字教育又能怎麼樣?這樣的識字教育早從留裡克1時代起就延續下來,果戈理筆下的彼得魯什卡早就會讀書認字了,可是農村呢,留裡克時代是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我們需要的不是識字教育,而是廣泛地發揮精神才能的自由,需要的不是小學,而是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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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據編年史記載,留裡克為公元九世紀的諾夫哥羅德大公,留裡克王朝的奠基人。

“您連醫學也反對。”

“是的。醫學隻有在把疾病當作自然現象加以研究,而不是為了治療的情況下,才是必需的。如果要治療的話,那也不是治病,而是根治病因,隻要消除體力勞動這一主要的病因,那就不會有病。我不承認有什麼治病的科學,”我激動地繼續道,“一切真正的科學和藝術所追求的不是暫時的局部的目標,而是永恒的整體的目標--它們尋求真理和生活的意義,探索上帝和心靈。如果把它們同當前的需要和迫切問題拉扯在一起,那麼它們隻能使生活變得更加複雜、更加沉重。我們有許多醫生、藥劑師、律師,識字的人很多,可是沒有一個生物學家、數學家、哲學家和侍人。全部聰明才智和精神力量,都耗費在滿足暫時的、轉眼即逝的需要上……我們的學者們、作家們和藝術家們在辛勤工作,多虧他們的努力,人們的生活條件一天比一天舒適,人們的物質需求不斷增長,與此同時,離真理卻十分遙遠,人依舊是最貪婪凶殘、最卑鄙齷齪的動物。事物發展的趨向是,人類的大多數將退化,並永遠喪失一切生活能力。在這樣的條件下,藝術家的生活是沒有意義的,他越是有才能,他的作用就越令人奇怪、不可理解,因為實際上他的工作不過是供凶殘卑鄙的禽魯消遣,是維護現行製度的。所以我現在不想工作,將來也不工作……什麼都不需要,讓地球毀滅去吧!”

“蜜修斯,你出去,”麗達對妹妹說,顯然認為我的言論對這樣年輕的姑娘是有害的。

任妮亞不悅地看看姐姐和母親,走了出去。

“有些人想為自己的冷漠辯

解,總是發表這類妙論。”麗達說,“否定醫院和學校,比給人治病和教書容易得多。”

“說得對,麗達說得對,”母親附和道。

“您威脅說不再工作,”麗達接下去說,“顯然您把自己的工作估計得很高。我們彆爭論了,反正我們永遠談不到一塊兒去,因為您剛才那麼鄙薄地談到的圖書館和藥房,即使很不完備,我也認為它們高出於世界上所有的風景畫。”說到這裡,她立即對著母親,用完全不同的語氣說:“公爵自從離開我們家後,人瘦了許多,模樣大變了。家裡人要把他送到維希1去。”

她對母親談起公爵的情況,顯然是不想跟我說話。她滿臉通紅,為了掩飾自己的激動,她像個近視眼似的,把頭低低地湊到桌子跟前,裝作看報的樣子。我的在場使人難堪。於是我告辭回家。

外麵很靜。池塘對岸的村子已經人睡,看不到一絲燈光,隻有水麵上朦朦朧朧地倒映著暗淡的星空。任妮亞一動不動地站在大門前的石獅旁,等著我,想送送我。

“村裡人都睡了,”我對她說,竭力想在黑暗中看清她的臉,卻看到一雙憂傷的黑眼睛定定地望著我,“連酒店掌櫃和盜馬賊都安然入睡了,我們這些上流人卻在互相嘔

這是一個淒涼的八月之夜,之所以淒涼,困為已經透出秋意。蒙著紫氣的月亮慢慢升起,朦朧的月光照著大路和大路兩側黑沉沉的冬麥地。不時有流星墜落下去。任妮亞和我並排走在路上,她竭力不看天空,免得看到流星,不知為什麼她感到害怕。

天才也不會留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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