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三日期限過。臣民又突然恢複了正常,跪在他的腳下對他俯首稱臣。
禪如夢護著女奴隸站起,三日期限已過,他對釋無痕說,“你輸了,你沒有殺死我,按照約定,你要放她自由。”
“你生來不凡,我猜測你是天上的仙人,”釋無痕不服氣,“仙人自然不老不死,我當然無法殺掉你。”
“仙人不老,但並非不死,”禪如夢道,“你隻是還沒有找對方法罷了。”
釋無痕提著刀衝了上去,在禪如夢的肩上狠狠砍下一刀。
刀入血肉,這次,他傷到了禪如夢。
“你看......”禪如夢捏住刀刃,將刀刃從血肉中拔出,“你是能夠傷到我的。”
釋無痕看著刀鋒上的血,他不明白為何禪如夢不躲開,“你為何不躲開?”
每個人都害怕他的刀刃,這個人明明能被寶刀所傷,卻為何不躲開。
“因為我不害怕死亡......君主這一生得到的東西太多了,因為得到的太多,反而害怕失去,因為害怕失去,便想要得到更多,”禪如夢道,“君主的命不過是欲望的循環往複,最終將自己拖入深淵不得解救。”
禪如夢說的沒錯。
他越得到,越害怕失去。
為了不失去,則繼續搶奪。
他的生命就是被這樣一個循環控製著消耗著,不得解脫。
明明權利也好,地位也好,在釋無痕的心中都是無聊至極的東西,可他卻無法放下。
他在世俗之中已然沒有敵人,可他的敵人存在於無形之中。
“君主若是願放棄權位,”禪如夢道,“隨我一同流浪三年,我便告訴君主殺死我的方法。”
這交易聽起來荒唐,放棄如今得手的一切權利與地位,這並不容易,可釋無痕應了。
權位對他來說早已經是玩厭了的東西,舍棄就舍棄吧。
釋無痕便剃度為僧,與他流浪天涯。
從西北的荒漠到北境的雪境,從江南的水鄉到中原的城鎮,他們一直都並肩而行。
三年期滿,禪如夢告訴了釋無痕殺死他的方法,可釋無痕卻沒有離開,也沒用動手,而是隨著禪如夢繼續流浪。
禪如夢不會老去,可身為人的釋無痕會。
等到釋無痕圓寂,禪如夢便站在佛界長階儘頭等著他。
那時候的釋無痕,可以麵不改色地走過長階,他心中毫無執念,放下了一切。
釋無痕從不覺得自己能參透世間萬物,他隻是覺得萬物皆空,追求的智慧也好,永恒也好,都沒有意義。
放下一切,隻是因為終有一天要放下所有,無論願意不願意。
他們於佛界重逢,那時候禪如夢已經是佛尊。
他是他唯一的摯友,永遠站在他身邊,不近不遠。
他不信道理,可他信禪如夢。
可是後來,修羅王征戰六界,禪如夢與其大戰十天十夜,最終修羅王慘死,禪如夢閉關不出......
閉關不出......
回憶往昔時,釋無痕沒注意到自己已經晃悠到了佛前蓮花池。
他念著咒術,幻象褪去,這時,佛前蓮花池才顯現出原本的模樣。
那裡,枯荷遍地,蓮葉垂落在池水之上。
佛尊的蓮花座上,坐著佛尊禪如夢。
他麵容不變,緊閉雙眼,隻是......
隻是整個軀體猶如一個巨大的囊泡,將皮膚撐至透明,上麵的血管經脈清晰可見,囊泡內充斥著透明的液體在流動。
佛尊,閉關了。
沒死,但也不算活著。
宮微一直都說,他與自己是知己。
他們確實是知己,那一戰過後,他們都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宮微失去了君主,而釋無痕失去了摯友。
釋無痕走上前去,囊泡扭曲了禪如夢的身體,唯獨留下了他的麵容。
釋無痕伸手撫摸摯友的臉龐,“這次,我必定將你親手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