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沒弄明白為什麼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花黎的反應這麼大。
“好,我下次注意。”殷九隨口答應,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去蟠桃會的前一天,殷九睡得不安穩。
他躺下了又坐起,坐了會兒就睡下。又害怕吵到花黎,殷九所幸披上衣服,靠在柱上看著虛幻的月光透過窗戶落在地上。
他在天界的宮殿裡,也總是這樣,坐在樹下看著廣寒宮的光。好長一段時間裡,天界的仙子們還以為他暗戀廣寒宮的嫦娥,才會夜夜守在樹下看著遠方。
其實沒有那麼複雜,殷九隻是孤獨而已。
找不到人說話也找不到人交心,關係過得去的兄弟都待在軍營裡。偶爾能和月老下兩盤棋,但大多數時候,殷九總是一個人坐著。
他在天界沒有正當的職務,唯一說得過去的職務就是天帝手中的刀。隻要他需要,殷九就得推下所有的私事,去替他斬殺妖獸。
旁人說他能定太平,能安盛世,能保六界安寧。
可殷九知道,他遠沒有旁人口中說的那麼偉大。
他隻是一個想要父親的小孩罷了。
“睡不著嗎?”花黎其實睡得也不好,殷九摸下床的樣子他都感受到了。
“嗯......”殷九起身,“你睡吧,我坐一會兒就好了。”
“我的錯,我應該讓你更累一點的,”花黎披著外套,坐在殷九身邊,攬過殷九的腰,“這樣你就能好好睡了。”
殷九沒有回話。
“你害怕回天界是嗎?”花黎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態度,認真地問殷九。
“嗯......”他的聲音細若遊絲,似乎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那畢竟是段不好的過去。
天界翻滾不息的雲海,白玉鋪就的長階,永遠等不到的親情。
傲慢如他,也曾真心期盼過天帝一家之中,有誰能夠看到自己,說一句貼心窩的話。
可他們沒有,他的兄長們想儘辦法把他趕出天界。天後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處罰殷九的機會,而天帝,則永遠把殷九當作一把趁手的武器。
這樣的日子,殷九累了、倦了,到頭來都不想回頭看上一眼。
每每想起過去,都會覺得待在天界的那個自己,又蠢又懦弱,期盼著親情卻又睚眥必報,明知天帝的利用,卻心甘情願地出手。
所以他不願意回天界,不願意麵對過去的自己。
花黎伸手摸著他的頭,“不怕~不怕~”
就像是在安撫著受了驚嚇的貓咪,給它順一順並不柔軟的毛。
掌心的溫度從頭頂傳來,殷九的眼眶酸澀。
他在天界期待多年的,不過是有一天天帝願意伸手,摸一摸自己的頭。
因為殷九這麼多年一直覺得自己是天帝的私生子。
彆人的態度他都可以不顧,他隻想知道血肉至親的那種割舍不斷的親情與溫暖到底是什麼樣的。
“我會陪著你的,”花黎的手順著殷九的發絲摸到了殷九的肩膀,“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殷九靠在花黎的肩膀上,淚水順著臉龐滑落。
花黎聽到了他的抽泣,卻不忍心戳穿,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撫摸著他的頭。
我的殷九。
我的九將軍。
你的過去如果是一片霾,我必揮刀劈開,還你一片天清月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