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良心若是疼痛,就該反思言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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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戴爾文真的不想殺死這個老神父,因為這個老人其實是戴爾文的引路人。戴爾文小時候曾經飽受某種精神疾病的困擾,他失眠,做噩夢,還總是被無形的恐懼所環繞,經常會不知所措,然後突然間嚎啕大哭。父親認為他是被邪靈附身,後來父親帶他找到這位神父,希望神父能夠用七神的力量驅走戴爾文身上的魔鬼。

神父說,驅魔不是三兩天能完成的時候,就說乾脆讓他在這裡修行一陣子好了,一邊治病一邊學習。

戴爾文的父親大喜過望,一來是兒子的病有了著落,二來是因為“艾莫神父”是個遠近聞名的仁厚長//者,德行高尚而且學識淵博,把兒子交給他準沒錯的。於是,戴爾文就這樣成了神父的徒弟,也成了一個虔誠的七神信徒。艾莫神父不光治好了他的病,還傳授給他豐富的知識,做人的方法,還有敬畏神靈的心。

他的整個童年幾乎都在這間教堂度過,神父是他的第二個父親,也一度是他對敬重的人。

所以,不是迫不得已的話,戴爾文不想傷害這個老人。

但是眼看著神父將那把小刀刺向自己的肋骨,戴爾文的心中再無憐憫。他一把抓住老人的手臂,怒吼道:“這是你逼我的,神父!”

“你……啊——!”

老人的話還沒說出來,那聲音就變成了刺耳的慘叫。戴爾文一把擰斷了老神父的腕子,老人慘叫,然後戴爾文順手拿起神父先前準備的那寶劍,“哢”一下刺入了老神父的胸膛。

老人頓時眼睛掙得如銅鈴般大,他張大嘴巴,大口呼吸,同時伸出手抓著戴爾文的衣領,說:“孩子,不……”老人眼中滿是悲傷。

這聲呼喚讓戴爾文短暫的恢複了人性,他先是覺得心裡猛然一痛,然後立刻憤怒起來。他心想:我為什麼會心痛?難道是我的良心在作祟?我的信仰不夠堅定嗎?不!我殺掉的人不是我的老師,而是一個執迷不悟的異教徒!如果說有誰犯了錯,那必然是“七神”的錯誤!神父,也隻是這一切的受害者……總之這跟我無關!我在做正確的事情,更何況……

“神父,是你先要殺我的!”戴爾文咬著牙說道。

他下意識的用雙臂抱著老人的乾癟枯瘦的身體,一手托著背,一手托著頭。他知道自己不該憐惜這個人,但他卻不忍心移開雙臂。

神父搖頭,說:“我從未想殺你,孩子,你的眼中……有黑色的煙,你被什麼東西蠱惑了。”

“不!不!不!”他大聲說道,“被蠱惑的是你,我的老師!”

“若是你覺得良心在痛,就該反思你的所作所為。”說完這話,神父的身體便如爛泥一般軟了下去。

艾莫神父,他死了。

神父雖然死了,但他的話語卻在戴爾文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戴爾文的心狠狠的抽痛起來。

良心若痛,則省言行——這教導他不是第一次聽見了,當初他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老神父就曾經這樣教導他。正因為秉承著神父的信條,後來的戴爾文才長成了賈戈伯的兒子中唯一一個“正人君子”。

他也一直秉承著這個原則在做事。因此,當家族的人以卑鄙手段大發橫財的時候,他會出言製止;當兄弟姐妹作出敗壞名聲之事的時候,他會當麵指出,再以家法管教;他也用這個準則約束自己的行為,於是他成為了海鹽城最有名望的學士,連大學士尼古拉斯公爵都對他刮目相看。

再到後來,他開始侍奉真正的神靈,開始與尼古拉斯一起反抗皇族的壓迫,開始掀起這場轟轟烈烈的正義之戰……他所做的一切或許在彆人眼裡十分瘋狂,但他卻從未感覺自己的良心會痛。

我不是一直都在做正義的事情嗎?他堅信著。

但現在,他胸口抽痛的像是溺了水一般,他後悔到想要剜出自己的心臟。

若是良心痛了,你就該反省自己的行為了——神父的聲音又在他耳邊想起。他越是悲傷,就越是恐懼,越是恐懼,就越是憤怒,他害怕自己真的錯了。於是,戴爾文最終憤怒的失去了理智,他開始用劍瘋狂的劈砍神父的臉。

“去死!你去死!去死!不要再我耳邊說話了!”

一劍,兩劍,三劍……劍刃劃開皮膚,砸開麵骨,那張老邁又慈祥的臉,最終變得血肉模糊。腥臭的汁液隨著揮刀而飛濺,落在祭壇上、地板上、天花板上,還有戴爾文瘋狂的臉上。

神父的臉逐漸扭曲了形象,而每劈砍一次,戴爾文記憶中神父的那張臉也會變形一次,直到最後,他腦海中的神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骨頭碎裂的、血肉模糊的、腦漿橫流到了破碎牙齒上的怪異麵孔。

凝視了幾秒,他突然“哇”一聲驚叫,然後手腳並用的爬開。他腦中童年記憶和現實畫麵的錯位,萌生了怪異的恐懼感。他不再心痛,反而開始恐懼,他隻想逃離這個沾滿鮮血的祭壇。

他先是移開了目光,等平複心情之後,再扶著石柱緩緩站起。接著他儘量不去看地上的神父屍體,繞開路往前走,可他的餘光還是忍不住去看。就在這時候,他看到神父的手上拿著一個熟悉的東西

那是一把戒尺而以。

那是老神父當年教徒弟的時候用的戒尺,戴爾文小時候沒少被它打過頭,其他的同學也是一樣。直到臨死的時候,老神父手裡還攥著那把戒尺。

戒尺?不應該是刀嗎?

我明明看到這老人拿起小刀要刺殺我啊!

難道是我看錯了?不,我怎麼可能會看錯?我怎麼會把這戒尺看成是刀?我認識它啊!

戴爾文心中再度萌生出一種恐懼,這種恐懼不可言說,卻又比先前更甚。他快步走到老人的屍體旁,這次也不管那屍體的慘狀了,他跪在地上,到處尋找那把“小刀”。然而地上隻有鮮血、屍體、還有那把沾滿鮮血和腦漿的劍。

他站起來,回到自己最初站的位置,然後低頭凝視祭壇。

腦海中回憶起先前的畫麵,他猛然意識到:神父並不是要刺殺我,而是想用戒尺打我的頭。

就如同好多年前教導我的時候那樣。

想到這裡,戴爾文後背發涼,他喃喃道:“究竟是什麼東西,使我將戒尺看成了刀?”

“你被蠱惑了,戴爾文!”老神父的聲音再次於他腦海中響起,“我在你眼中看到了黑色的煙,你被蠱惑了,被邪神蠱惑了!”

戴爾文記得,曾經有位哲人說過:恐懼與憤怒乃是一對雙生子,二者可以相互轉化。而戴爾文此時正是如此,他的恐懼儘數變為憤怒,他那張蒼白的臉漲紅了,他大踏步的衝進禮拜堂的後廳,大聲喊道:“神嬰!我有話問你!”

禮拜堂的後廳,七尊青銅神像圍成一個半圓,半圓中央擺著一張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男嬰。他看上去也就剛斷奶不久,身上一絲不掛,隻是他那端坐的姿態,還有臉上的神情,都不像是個嬰兒。

此時,這嬰兒開口說:“什麼事,我的信徒?”

戴爾文壓抑著心中的憤怒,行了一禮,說:“剛剛有人用法術欺騙了我的眼睛,您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那個被稱為“神嬰”的男孩咯咯笑,說:“欺騙?那可不是欺騙……”

“果然是你做的!”戴爾文一個箭步衝了上來,伸手抓向那嬰兒,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他的身體忽然被一股無形的巨力彈飛了,像個炮彈似的飛了出去。“砰!”戴爾文的後背撞在門板上,門框上灰塵飄揚,他呻//吟著爬起來,發覺剛才伸出去的那隻手被什麼東西燙得通紅。

“這次隻是警告,我的信徒,下次你的胳膊就保不住了。”神嬰說道。

戴爾文抬起頭,看到嬰兒身後有個金色的、魁梧的影子,下一秒那影子便消失不見。

戴爾文知道自己和對方力量的差距,就隻好收起脾氣,說:“為什麼要欺騙我,神嬰?難道你在懷疑我的信仰嗎?”

“欺騙?不不不,我可沒有欺騙你。”神嬰繼續發出那種咯咯笑聲,“你看到的是戒尺,那也確實是戒尺,但我看到的確實一把鋒利的小刀!”

“什麼意思?”

神嬰肅然說道:“我隻是將那個老頭心中所想的事情,直接的呈現在了你眼前而以。所以,我並沒有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