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暗度陳倉(1 / 2)

涼州辭 子夜鎮魂曲 2977 字 2011-03-12

<b></b></div> 崔陽離開李延炤的中軍大帳,隨即便回到營中,卸去衣甲,換上一身普通的粗布短衫,而後前往陶恒營中,將李延炤吩咐他前往狄道聯絡暗樁探子的事情大致告知陶恒。二人悄聲嘰嘰喳喳了許久。陶恒已是大致明了崔陽此去的聯絡任務,當即便讓崔陽去馬廄中牽過一匹馬,看著他出了營,而後消失在夜幕之中。

轉回營帳的陶恒,思慮片刻,卻在心中隱隱感到不安,連忙又出帳前去騎卒營中,找了兩名自隴西時就跟隨自己的忠心部下,令他們也更衣牽馬,前去追趕崔陽,並在暗中護他周全。

看著兩人亦是改裝易服,出營前去,陶恒方才稍稍寬心,隨即便回到帳中,吹滅燈燭,躺倒在臥榻之上,很快便沉沉睡去,帳中隨之響起輕微的鼾聲。

而李延炤忽然了無睡意。他披衣起身,登上營牆北側的望樓,靜靜注視著百多步外,咆哮奔流的大河。

後世之中,自己看到這條大河,也如同今日並無二致。相似的滔滔河水,卻見證了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夜深人靜之時,他往往也在捫心自問,自己如今所作所為,是否值得。不知在這個時空闖蕩一番之後,將來又會是怎樣一番模樣。

就如今天這般,當自己獨處之時,望著這片一千七百年前,本來不該屬於他的星空,他也常常會生出一絲茫然。不過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也實實在在沒有了退路。在這樣一個世道中,且不說個人的命運,即使北方這麼多分裂割據政權,它們之中的每一個,都有可能隨時麵臨滅亡。人口銳減,赤地千裡。當這一幕幕呈現在眼前時,才能知道後世史書所言非虛。

目睹了這一切,無疑將會更加珍惜和渴望安定。無法想象後世之中某些人對於各個盛世所發出的獨特論調。然而切實體驗過這一切之後,他方才更加堅定地相信,一個平和的世道,能讓處於其中的所有人都能夠活得下去,不用像如今這些亂世中的民眾一樣,時刻擔心著會不會遭逢劫掠,明天的餐食又要從哪裡找,便已足夠好。當生存都是一種奢望的時候,其餘的一切,就變得都不再那麼重要了。

望著奔流不息的大河,不知過了多久,巡哨的士卒都換了幾班,李延炤方才感到由心底升起的濃濃困意。他順著梯子爬下望樓,返回帳中躺下歇息。沒過多久,便也沉沉睡去。

次日晨,開飯鼓響起,營中最後一批傷兵用過餐食之後,在兩百餘輔兵的護送之下乘車自三座浮橋分彆渡河,返回縣中治傷。他們走後不久,大營轅門處衛兵跑來報告,金城張府君派來使者求見。

李延炤令周興將使者請來大帳,他便回到帳中,安坐在幾案之後,等待使者的到來。過不多時,周興掀開帳簾,行至帳中抱拳為禮,身後跟著一名身穿皮甲的軍卒。他跟隨周興行至帳中,向上首幾案後的李延炤抱拳道:“見過李司馬。金城軍都侯王恢,奉張府君軍令前來接洽。”

李延炤揚起左手,向帳中下首的坐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都侯隨即便行至左側首位,坐了下來。周興隨即行至右側首位,與王恢相對而坐。

“李司馬左手負傷了?”坐定之後,王恢看著李延炤被布條包裹的左手,驚異道。

“啊,前番率軍與虜賊苦戰一場,本人一時技癢,親手提刀居前與虜賊血戰,不慎傷到手,不打緊,不打緊。”

王恢聞言,輕笑一聲:“不知司馬戰果如何?”

他此言本來沒什麼歧義,但配上他此時不合時宜的輕笑,倒顯得有些輕浮孟浪。明著問李延炤戰果如何,其實倒有幾分嘲笑他的意思。倘若李延炤戰果不佳,甚至不曾傷敵反被敵傷,這嘲諷的意味就很是明顯了。

而當著李延炤的部下,倘若李延炤強行吹牛誇大戰果,便會讓他在部下麵前威信掃地。李延炤看著輕笑的王恢,心中暗自道,來者不善啊。

“唉,某武藝不精,故而遭此一劫。本來戰前誇下海口,要陣斬敵軍十名。不意在陣上左支右絀,狼狽不已。計斬敵將卒六名……”

聽聞李延炤言道斬敵六名,王恢神色中已收起方才輕浮,偷眼向周興望去,卻隻見周興狠狠地瞪著他,方才知李延炤所言非虛。正要出言表示佩服,卻更被李延炤接下來的話噎了一下。

“還有……虜賊千騎長一名……左手這傷,也正是與敵千騎長搏殺之時所負……”

“李司馬悍勇無匹,先前,是在下孟浪了……”王恢倒也見機得快,連忙改口,連連向李延炤拱手賠罪。

“無妨,無妨。”李延炤一邊擺著手,心中對這王恢的評價已經下降了不少。也懶得再與他廢話,連忙將話題引上正軌:“不知張府君遣王都侯前來,所為何也?”

見李延炤刹住話頭,將話題直接引上正軌,王恢也是鬆了口氣,拱手言道:“張府君遣卑下來此,是想請李司馬拔營,率部前往金城協防……”

周興聞言,雙眼圓睜,幾乎就要自席間跳起,李延炤瞪了他一眼,他才氣鼓鼓地坐定,而後繼續睜大雙眼瞪視著王恢。王恢恍然未覺,隻是牢牢地盯著李延炤。

“此事恕難從命。”李延炤麵色如常,歎口氣道:“此番我出兵來此,不過是為了掩護韓督護敗軍撤回本州。王都侯眼見,我營中士卒如今不過千餘。而虜賊主力約莫兩萬餘人,若是強攻我部,我部當即便是灰飛煙滅。如今我部哨騎業已探明,虜賊撤軍之後,先向東去,隨即折而南返。金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況有十一年之例在先,虜賊恐不會重蹈覆轍……”

頓了頓,李延炤又道:“即使虜賊仍覬覦本州,勢必不會強攻金城。或會采用暗度陳倉之法……王都侯大可將我所說付之於張府君。張府君久曆戰陣,長盛不衰,實乃國之乾城。眼界必然在我等之上……”

“如此說來,司馬是不肯了?”王恢的語調冷了下來,仍然靜靜注視著李延炤。

“實非李某不肯,而是實在不能。”李延炤一副無奈神色:“令居乃廣武門戶,實是不容有失。萬一敵軍偷渡大河,勢必先攻令居。令居城中如今據守士卒不過數百。若賊軍突襲,勢必陷落。而當那時,我便難辭其咎。還望王都侯與張府君予以寬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