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拋妻棄子(1 / 2)

涼州辭 子夜鎮魂曲 2708 字 2011-03-12

<b></b></div> 建興十一年六月初,陳安率氐羌眾十萬,自上邽出發,直抵劉趙征西將軍劉貢所把守的南安郡城。

金城郡中屯戍的涼州精銳哨騎,與廣武軍中渡河深入的哨騎,分彆向各自郡中傳回了這個驚天消息。陳安的意圖可以說是非常明顯。他去年戰敗之後,便身處三麵夾擊之下,唯一沒有劉趙勢力的南邊,還是難以逾越的秦嶺。

陳安不甘心做一隻甕中之鱉,因此挑了劉貢這隻軟柿子捏。畢竟西邊的酒泉王石武,部屬乃是匈奴人為主,精於騎射。雖隻三四千人,然而也不是可以任他隨意揉捏的存在。而東邊的劉趙主力,則更不用說了。

陳安就算再蠢,也不會在此時動出東征關中的想法。之前他曾授命其弟陳集糾眾三萬,尾追劉曜征討白馬氐首領楊難敵而回師長安的大軍,不料陳安所率三萬部眾,被劉趙衛將軍呼延瑜所領的萬餘匈奴騎兵一鼓擊潰。

故而如今,陳安便也隻能挑劉貢這個軟柿子捏一捏了。一方麵南安郡城牆至為低矮,不到兩丈高,城中劉貢所領的兵,也不足四千。另一方麵,攻取南安,可以為自己打開一條通路,結束目前被圍困著的這種尷尬局麵,也可以借此來警示自己麾下一些心懷異誌的部屬,還有在外環伺的敵人。

可以說,陳安設想的這一套,從軍事上講可謂是相當的高明。然而那是在他的對手都毫無動作的情況下。實際上,他卻是忘記了預估他對手可能存在的行動。

六月初八,李延昭親率邵雷率下五十騎渡河哨探。此時騎卒營中人手充足,每次哨騎,基本也不會少於一個隊的規模。而且如今軍中騎卒渡河哨探,已俱是一人雙馬,以便交換搭乘,一方麵是為節約馬力,另一方麵,又使得這些哨騎的機動性增加不少。

廣武軍自去年擴編之後,缺額補齊,編製增加,如今一個隊已有六十人整。然而汲取之前的教訓,李延昭令部下每次外出任務之時,必須每伍剩一人在營中留守,以便萬一外出任務的騎卒遭逢不測,留守的軍士也能夠辨認袍澤遺體。

清晨,騎卒們輕車熟路地備齊乾糧箭矢等物,而後在李延昭的帶領之下,自營中出發,要不到兩個時辰的光景,已至金城北岸大營處。

守營士卒與李延昭部騎卒彼此之間早已熟悉,看著那些騎卒又披掛整齊向浮橋而去,看樣子便是準備渡河哨騎,營牆上值守的士卒們,紛紛在自己隊率的號令下,拄槍戟擊地,高呼“威武!”

一眾廣武騎卒聽聞友軍善意的助威,不少士卒紛紛側過頭去,看著營牆上那些神色如同他們一樣肅穆的友軍士卒。一種莫名的肅殺氣氛,忽然間便籠罩在這些軍卒身上。

馬背上的李延昭見狀,便側過半邊身體,對營牆上的友軍銳卒們抱拳為禮,而後轉頭,自帶著自己麾下士卒們分批行過浮橋去。

過得浮橋不過數百步遠,便是金城郡,城頭如今巡邏士卒已較前些日,增加了足足一倍有餘。見得李延昭部騎卒行過,城頭士卒們也一樣拄槍戟擊地,口中高呼威武。

李延昭抬頭,望著眼前這座已被反複加高的金城郡城牆。如今已有三丈餘高。而且均是用黏土築就,又反複夯實。若有敵軍來攻,不付出巨大代價,恐怕難得寸進。

望著這座煥然一新的金城郡,李延昭不由得會心一笑,對著城頭助威的軍士又是抱拳道謝。他心中其實不知,眼下這些細微地方,處處留心並著力將它們完善的他自己,正在小心翼翼地撬動著曆史的軌跡。

路過金城之後,李延昭放出警戒哨騎,一行騎卒便繼續向南而去,一路上且遇到不少零零散散,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流民眾。想必隴西爆發戰事,依附於陳安的氐羌之眾,也沒少做打家劫舍的惡事。

這些流民大多十數人,三五十人為一夥,偶爾見到一兩股百人規模的。他們眼見這條通往隴西的蜿蜒穀地中,忽然出現了這麼一隊衣甲鮮明的騎馬軍卒,俱是神色驚恐地向著山林中逃去。

望著這些遠遠看到他們,便慌不擇路逃離的流民眾,李延昭心中猶如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霎時覺得氣悶不已。這些流民被迫逃離家園,想必路上沒少遭流匪亂軍的迫害,不少人的家人可能都因此而死。以至於一見到兵卒,第一反應先是轉身逃命。

對於這種情況,他也缺乏心理準備。之前在郡中之時,民戶們看到本郡軍卒,感覺就如同見到親人一般。曾幫助過的鄉民們見到熟識的軍卒,總要在路上打個招呼攀談一番。即使那些宗老裡吏,見了軍中什長隊率之類的官佐,也總要恭恭敬敬地打個招呼才走。

然而如今隴西這片戰亂之地,民眾對於兵卒的感覺竟已恐懼至斯。李延昭一邊傳令,嚴禁部下擾民,一邊派遣騎卒,追到山林中去尋找那些流民們的蹤跡,並將他們帶出集中。

在原地等了半個時辰左右,派遣出去的騎卒們又大多是空手而歸。偶爾有一兩個騎卒帶著些許流民們走出山林,也不過都是些老弱婦孺,以及行動不便者。一路上缺衣少食嚴重地危害著他們的健康,使得他們跑進山林不久,便再也無力為繼,這才被自己派出去的這些騎卒們請了出來。

騎卒們護送著在林中尋得的這些老弱婦孺,各自互相攙扶著走出林中,來到李延昭身前,陸陸續續地過了大概兩刻鐘,眼前的路旁,已經聚集起了二三十人,有形容枯槁,白發蒼蒼的老者和老嫗,也有微隆著腹部的婦人,以及被自己的爺爺奶奶或是母親牽著,看上去才幾歲的垂髫童子。

本來猶在山林中啼哭的那些童子們,見這些軍卒將他們從山林中請出,也並無傷害他們以劫財之意,各自的抽噎聲也越來越小,還時不時地抬眼偷偷望一下周遭這些神情肅穆的軍卒們。然而一俟有人轉動視線望向他們時,他們不知是羞還是怕,便紛紛垂下首去,躲避著他人的目光。

一名童子正被一位腹部微隆的婦人背在背上的背簍中,此前他是哭得最響亮的一個,此時卻也停下了抽噎,好奇地望望四周這一群騎著高頭大馬的軍卒,而後又用臟兮兮的小手擦了擦眼睛,繼續回望著身側的鄉人們片刻。突然不安地帶著哭腔問背著自己的婦人道:“阿母,阿父去了哪裡?我怎麼看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