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安定流民(1 / 2)

涼州辭 子夜鎮魂曲 2729 字 2011-03-12

<b></b></div> 李延昭收起弓,下了馬,向事發地點而來。他牽著馬小心地繞過趕路的流民們,站到了這個小小的風暴中心。

未及開口詢問事情緣由,劉季武已是將手上那隻紅繩串連的羊頭金珠遞了過來。李延昭低頭看到那隻金珠,不由得感覺渾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竟愣怔在原地出了神,半天也未發一語。

劉季武見李延昭莫名地站在原地發起呆來。心中疑惑不解,忙上前用手指戳了戳李延昭胸前的鐵甲。李延昭才反應過來,一把便將那隻羊頭金珠的手鏈抓到了手中,細細端詳起來。

劉季武眼見李延昭一把抓過那金珠,神色凝重地細細端詳起來。觀其神色,一時間竟生出李延昭要將這財物侵吞,據為己有的感覺。直到看著李延昭的視線緩緩從那物事上移開,而後邁步走向一旁依然抱著老者,心有餘悸地垂淚不已的小娘子旁邊,劉季武方才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小娘子,此物可是你隨身之物?”劉季武聽李延昭問了一句,小娘子猶在垂淚,未及回答,李延昭已將那物事塞入小娘子抹淚的手中。而後便察看起那老者的傷勢來。

劉季武已是拿出竹哨吹響,聽到竹哨的召喚,尚留駐在坡上的幾十騎紛紛策馬前來。方才出手那幾名壯漢見得這等陣勢,早已嚇得魂不附體。早知後果如此,當初何必動一時貪念,搶奪那小娘子的財物呢。

曹建帶著剩餘的騎卒奔至近前,見劉季武大手一揮,騎卒們紛紛下馬,扯過一根套馬索便將那幾名見財起意,出手傷人,甚至還欲襲擊隊率的匪類,捆了個結結實實。

而另一邊,蹲在小娘子身前查看老者傷勢的李延昭,解開老者身上被鮮血浸潤的衣物,眼見那一刀的刀口,竟是在老人右胸上,兩根肋骨之間。又觀老者嘴邊大股大股地湧出血沫,眼見已是不得活了。

小娘子見李延昭歎著氣起身,神色愈發惶急起來。她伸手拽住李延昭的衣角,聲淚俱下地懇求道:“將軍,救救鐘叔吧,將軍……小女子求求您,救救鐘叔吧!”她眼看朝夕相處的人命懸一線,此時已是顧不上許多,隻能將她麵前這位涼州軍低層將領,視作唯一可行的依靠。

李延昭看著哭得聲淚俱下的小娘子,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對於一個今後將獨自在亂世中飄零的弱女子,他感覺他那些就在嘴邊的話仿佛有千鈞之重。

老者的傷勢,在當下這條件之下,已是不治。然而麵對著眼前這個小娘子,李延昭又怎忍得將這種對這小娘子來說,無疑是天塌下來的消息告訴她呢?

那小娘子死死攥住李延昭的衣角,淚眼婆娑地望向李延昭的麵容,見李延昭屢番欲言又止,她鬆開了死死拽住李延昭衣角的手,而後抖抖索索地將那隻羊頭金珠從懷中掏出來,顫抖著遞到李延昭麵前,哽咽著道:“將軍……將軍如能與鐘叔活命之恩,小女子……小女子願以此物相贈,以謝將軍。”

小娘子還道是李延昭不願出手施援,故出此言,惟願李延昭全力施為,救活鐘叔。這不由得使李延昭心中更添苦澀。他伸手輕輕將小娘子捧著羊頭金珠的兩隻手推回,而後蹲下身,不無惋惜地歎了口氣。

“小娘子,你家也是從醫之家。這老者前胸中刀,臟器受創。我雖有相救之心,卻是無能為力……”

李延昭所言非虛。此時這種程度的損傷,會導致氣血胸症狀,肺臟被刺穿,空氣大量湧入肺部,阻塞肺泡,使得肺部無力進行氣體轉換,加之大量出血,以這個時代的醫學程度,完全就是不治身死的結局。

倘若是在後世,李延昭深知,立刻隔絕傷口與空氣的接觸,而後送往醫院急救,輸血,尚能有很大幾率救活過來。然而在這個年代,放眼四望又是荒郊野嶺,渺無人煙,李延昭真是空有一腔學問,卻又回天乏術。

眼看老翁麵色漸漸變得慘白,嘴角流出的大量血沫,將他的下巴、脖頸以及前襟的衣物都染成一片刺目的鮮紅色,少女望著李延昭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終是再也忍不住,她托住老人上半身的右手一陣顫抖,而後埋下頭,低聲的抽泣漸漸變成放開聲音的嚎啕大哭。

此時老者的意識與知覺都是漸漸喪失。他抖抖索索地抬起右手,費勁全身的力氣想要撫摸一下那少女的頭,手抬到一半,卻終究是無力為繼。

李延昭屈膝跪下,伸手握住老者的手。眼見這個彌留之際的老人,和旁邊扶住他嚎啕大哭的少女,李延昭隻覺自己心中一陣發堵。他暗悔自己來得太遲,以至於讓這一對老少,此刻在這冰冷的黃土地上,承受人世間最難承受的永彆。

眼見這彌留之際,卻仍是對這人世充滿留戀的老者,李延昭心有不忍,老者的手沁出絲絲冰涼,傳遞到他的手心中,他望著老者仿佛仍有千言萬語難以道儘的雙眼,沉聲道:“老丈尚且還有何種心願,晚輩雖是不才,亦願儘力為老丈了卻夙願。”

老者聽聞李延昭所言,眼中現出一抹釋然神色。他大張著嘴,喉嚨中嗬嗬有聲,然而已經無法湊成一句完整的話。

徒勞了半天,老者終於放棄了這無用的嘗試。他右手用儘最後的力氣,攥緊了李延昭的手,直攥得李延昭的手指骨節都現出血液不暢而引起的蒼白之色。而後老者顫顫巍巍地抬起左手,指了指李延昭,又指了指身側扶住他嚎啕的那名少女,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而後,老者的左手落下,充滿慈愛地撫摸著哭泣的少女,持續了約莫十息的光景,老者終是支持不住,雙眼緩緩闔住,而後頭一歪,便再也沒了聲息。

“鐘叔!鐘叔!”少女眼見老者氣絕,更是聲嘶力竭地呼喚起老者的名字來,然而老者已是再無生機,隻是臨終時的麵容安詳,嘴角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