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足蟾蜍_第74章:缸內之物(2 / 2)

“你不知道,這是西川的一個風俗。”程恪說道:“那個女人,想要求子。”

“求子不是應該……”我意識到這話說來不太合適,忙停了口,沉了一下才說道:“ 背著紙人上墳就能求子?”

程恪點了點頭,說道:“在這種地方,女人成婚許久生不出孩子,還是因為舊時代那種男尊女卑的風俗,把罪過全推到了女人的頭上來,被鄰裡指指點點,被公婆虐待,都是常見的事情,可想而知,她們有多希望能趕快生出了一個孩子來。

所以,就有了這樣求子的傳說,叫做‘拾子’。

也就是,在孤魂野鬼出沒的地方,背上了一個紙人兒,然後燒香放供品,挑選了自己覺得合適的位置,就可以等著先要投胎的孤魂野鬼上了那個紙人的身,再帶到了家裡去,將那紙人供奉七七四十九天,那這個女人就可以得到了紙人身上附著的魂魄,肚子也就會大起來了。”

果然,聽上去,像是在眾多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裡麵“拾”了一個,難怪叫“拾子”呢。

我一下子想起來,當時我看見那個紙人眨過眼睛!難道,那個時候開始,就不對勁兒了?

“所以……”我試探著問道:“那個女人非但沒有拾到了想要的孩子,反而被什麼可怕的東西附身了?難道,就是那個什麼五足蟾蜍神?”

“她怎麼惹上的我還沒看出來,”程恪說道:“不過,看樣子,上了她身的,應該不是什麼簡簡單單的野鬼。”

“也就是說,是非常難對付的角色。”我的心禁不住沉下來,難道我們,又是因為莫須有的長生,被哪個養鬼師盯上了?

程恪點了點頭:“早上跟你說過,這裡聚集著大量能尋找屍體的金頭燕子,說明這裡陰氣旺盛,什麼怪東西出現在了這裡,都不奇怪,因為這裡的氣,像是養什麼東西的養料一樣。”

我想起來的第一天來的時候,我和程恪的房間裡麵,被人捅開了的窗戶紙了。

是衝著我們來的,還是本地碰巧有什麼事情,正被我們撞上了?

“本來這裡應該就不太平,又混進來了怪東西,”程恪說道:“總而言之,小心為上。”

我點點頭,這個時候,一直捧著鹽罐子走在前麵的羅蔚藍回頭說道:“你們覺察的出來陰氣嗎?那個東西的痕跡,不見了。”

程恪說道:“撒青粉。”

“哎呀呀,我怎麼沒想起來!”羅蔚藍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忙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粗布袋子來,打開了係住袋子口的麻繩,從裡麵摸出了一把粉末來,利落的散在了地上。

撒青粉?我細細的望著那東西,那東西來也跟鹽一樣,是潔白無瑕的,可是那一旦落在了地上,居然就成了淡淡的靛青色!

那靛青色像是活了,星星點點的排列起來,像是一個夏夜星辰組成的路標一樣,蜿蜒了出去!

“果然……”羅蔚藍剛要高興,忽然又疑惑了起來,望著程恪:“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們羅家的撒青粉?”

程恪沒有答話,隻是順著那個撒青粉的痕跡一路走了過去。

羅蔚藍滿臉的納悶,也隻好跟上來了。

又是羅家的東西,我越來越懷疑,程恪生前,就是那個羅家的人了。

可是羅蔚然又說過,並不知道有姓程的養鬼師啊!

程恪,他究竟是誰?

我還在想著,留心到我們已經出了旅館,到了旅館側門的外麵,剛走在前麵的羅蔚然左看右看,忽然在一扇門外麵停住了腳步,蹲下了身子來,像是看到了什麼東西似的:“在這裡……”

這個地方,在惠人旅館外麵的一個角落裡麵,應該也是惠人旅館的組成部分,像是個柴房一樣的雜物間,門上堆著重重的灰,像是很長時間沒有人開過這一扇門了。

程恪眯一眯眼睛,也跟了上去。

走近了一看,那是一扇雕花木門,地上還淤積著濕淋淋的東西。

門縫裡麵不斷的往外麵延伸出來的液體,帶著一點綠色。

“聚陰盆。”

這一句話,程恪跟羅蔚藍說的異口同聲。

他們兩個對望了一眼,程恪也蹲下身去細看,我趕緊跟過去:“什麼是聚陰盆?”

“一種用來飼養煉化小鬼的容器。”程恪沒有抬頭:“用起來很麻煩,一般藏在了陰氣旺盛的地方。”

“這裡陰氣,就挺旺盛的。”羅蔚藍抱著胳膊,警覺的四下裡看了看:“桑棗杜梨槐,不入陰陽宅,桑樹屬陰,是個練鬼的好地方。”

我抬頭一看,這個雜物間,果然正在那個布滿了金頭燕子的大桑樹延伸出來的枝葉下麵,房頂上積蓄著從大桑樹上落下,品種不明的蟲子屍骸。

程恪跟羅蔚藍對望了一眼,一起點了點頭,羅蔚藍摸出了一卷金線,利索的抖出來,攔在了那門口前麵。

程恪則一手接住了那金線,修長的指尖在那金線上麵點了點,那金線“錚”的一下子就顫了起來,羅蔚藍修長的手一撚,將那金線一鬆,金線脫了力,像是離弦之箭一般,一下子穩穩當當的嵌入了那個門口的縫隙裡麵,隻聽“嘭”的一聲,裡麵像是什麼重物被慢慢的移開了,本來密不透風的門,露出了一道縫隙,自己打開了!

那個縫隙之中,撲出來了一種十分腥氣的陰風來,味道難聞的讓人窒息。

我探頭進去,呆住了。

這個地方,有一個巨大的缸,缸裡麵,滿滿當當的綠水裡麵浸泡著的不是彆的,正是人類白生生的殘肢!

我差點嘔出來。

“喂什麼東西的……”羅蔚藍一幅十分謹慎的模樣,看向了程恪:“應該就是附身的那個怪物。”

程恪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話,而是先踩著滿地的泥濘進去了。

我看著地上汪著的綠水,心裡翻江倒海的,腳抬起來,終究沒敢邁進去,論平時,我也算得上一個膽子大的,可是那個味道,實在讓人望而卻步!

“這樣貿然進來,是不是不太合適?”羅蔚藍想了想:“不會惹出來什麼亂子吧?”

“不一定,”程恪說道:“還是問問當事人比較清楚。”

說著,他一道淩厲的眼神,望向了水缸後麵。

“刷……”一個黑影子忽然從那個水缸後麵一躍而起,衝著程恪撲了過去,程恪身子一側,輕輕鬆鬆的就閃避過去了,那個黑影子撲了一個空,而羅蔚藍也是一個眼疾手快的,早將那一瓦罐的粗鹽潑到了那個黑影子身上!

“嗤……”一道白氣從那個黑影子上麵給浮了上來,隻聽“呱……”的一聲,那個黑影子又發出了痛苦的慘叫聲來!

我算是看清楚了,原來剛才那個蛤蟆臉女人,是咬人之後,躲到了這裡來了!

她發綠的眼睛滴溜溜直轉,而那一張闊嘴邊上,還掛著沒乾的血跡呢!

程恪一雙手飛快的將羅蔚藍的金線拿了過來,利落的在那個怪物身上一繞,那個怪物 一下子就困住動不了了。

“出手好快!”羅蔚藍讚歎了一聲:“留仙索在這裡,看她還往哪裡跑!”

果然,那個女人宛如一身軟骨,想要故技重施,縮小了身子,扒掉一層皮掙脫出去, 偏偏她縮一分,程恪手裡的金線也就越緊一分,那個女人,怎麼也出不去!

不過,羅蔚藍回過神來,望著程恪使用那留仙索的手,忽然像是才明白過來了什麼,望著程恪的眼神,更狐疑了。

女人掙紮不得,我想起了那個紙人來,忙說道:“她一直背在了身上的紙人不見了!”

“那個東西,現在應該藏身在那個紙人的身上。”程恪環顧四周,說道:“把那個紙人找出來,弄死算了。”

“紙人……”羅蔚藍這才反應了過來,趕忙點點頭,四下裡翻弄了起來,而那個女人本來被留仙索捆著,是安安穩穩的,一見了程恪和羅蔚藍要找那個紙人,一下子發了急,“呱”的大叫了一聲,忽然身子一躍,縱身投進了那個惡臭的缸裡!

我大吃一驚,那個女人隻不過是被附身了,可實際上,還是一個真正的普通人啊!紮進了缸裡去的話,那……

程恪早看見了,轉過身,就要把那個女人從缸裡拉出來,與此同時,一個東西忽然從天花板上墜了下來,正跌落在了地上,那個東西顯然輕飄飄的,像是被風一吹,乘風而去一樣,轉眼就不見了!

“剛才有個東西……”我趕緊說道:“跑了!”

羅蔚藍見狀,三步並作兩步的跨了過來,就要往外麵追過去,程恪也丟下了那個女人,跟了上來,我低頭一看,那個女人雙眼緊閉,像是暈過去了。

我抬腿就要跟著程恪他們過去,正在這個時候,“呱……”一個青蛙的聲音,忽然從我的耳後響了起來!

我大吃一驚,回過頭去,發現這個聲音,也不是彆處,正是從那個缸裡發出來的。

接著,缸裡麵的殘肢忽然蠕蠕的動了起來,像是缸裡有什麼東西,想要衝出來一樣!

“嘎吱……” 那口缸開始自顧自的搖晃了起來,底部顯然是個不穩當的模樣,接著,“咚”的一聲,那口缸禁不住晃動,索性倒了下來,裡麵惡臭的殘肢全潑了出來,有缺少了食指的手臂,還有一個小嬰兒的身軀,徑直滑到了我的腳邊來!

我心頭一跳,突然就明白了,當時敲門的是誰,在門口哭喊的那個聲音,又是怎麼發出來的了……

而這還不算完,那些東西像是被擠開了,最裡麵,有什麼東西,像是要往外爬!

“程恪……程恪……” 我大叫了起來:“你快回來,剛才吹走的那個,一定是什麼騙人的障眼法,真正的東西,就在那缸裡麵!”

可是程恪和羅蔚藍似乎追的急,已經走遠了,根本沒人回應我!

正在這個時候,那個女人本來緊閉著的眼睛,也猛地睜開了,那闊嘴一咧,十分欣喜的吐出了“呱”的一聲!

“咕嘰……”像是什麼飽含水分的東西在回應那個女人的呼喚,要從裡麵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