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生死諾言(2 / 2)

當晚,王小偉登上了南下的列車,三天後回到雲南昆明,回到家中便將哥哥的一張遺像披上黑紗掛在了客廳,妻子的遺像掛在了自己的臥室。

從此,王小偉每月的一百來塊錢的工資也分成了五份,湖南的父母和北京的父母按月寄去十元錢,自己留下三十元吃飯,另外三十元交給嶽母扶養兒子,剩下的存入銀行,做為兒子今後讀書的費用。

同時,王小偉將哥哥在戰場上寫的那封信和最後的遺信一起珍藏起來放在了箱底,想起哥哥時再拿出來看一看。並與同事們商量,希望大家把一個月內前麵三個星期天的值班讓給自己,然後月底他一起休息,便於自己每個月都能趕往五百多公裡外的猛海縣探望兒子,同事們自然同意。

於是,王小偉每個月都利用四天或五天的輪休趕往猛海縣看兒子,但為了節省來回的車費,他總是一大早趕到長途貨運站,打聽那台車會前往西雙版納州、或者猛海縣,然後跟司機或貸主講好話,幫著他們搬運貨物,以此換來乘車的便利,雖然這些貨物一般都是水果、食品等散貨,每箱也就隻有四五十斤重,貨主為了省下搬運費,都是自己和送貨的人自己動手裝車,既然有人願意幫忙,也就何樂而不為。他回昆明時也是到猛海縣縣城的農貿市場找這些司機和貨主,幫著裝卸貨物和搭順風車回來。

可王小偉因身體的傷病,在搬運貨物時常常累得氣喘籲籲,久而久之一些司機和貨主對他的身份起了疑心,不是懷疑他是壞人,還是從他的談吐和真誠感覺到他應該不是貧困之人,久而久之,司機和貨主們不知通過什麼渠道,竟然打聽到他是三次走上戰場的功臣和英雄、以及他現在的狀況,大家便再也不讓他當搬運工,隻要看到他就主動叫他坐車。

王小偉每次回到嶽父母家時,就要抱著兒子睡、逗著兒子玩,帶著兒子去屋後的山上看看妻子的墳頭,說些思念的話,心情也就舒暢一些。

5月1日上午,黃老他們和陸繼財夫婦、及回昆明休探親假的王堅領著女兒,結伴來到王小偉家,因為大家過年後沒有再見到過他,所以挺想他,同時也是關心他的狀況,雖然他在廠裡加班沒在家,但黃老手上有鑰匙,這是王小偉防備自己忘記帶鑰匙、或者鑰匙丟失進不了家門時,特意放在黃老手上以備急需。

當大家走進客廳,一眼看到牆上王大偉的遺像時,全都驚呆住了,因為王小偉根本沒有說過王大偉已經犧牲的事。

中午,王小偉提著一把蔬菜回家,看到大家時驚愣的一下,瞧著已經做好的飯菜又笑了。可老人們嚴肅地詢問王大偉的事情時,王小偉隻能悲痛地將哥哥犧牲的經過說了出來,大家頓時沉靜在悲痛之中。

8月初,老頭子夫婦到昆明看望老戰友,這才知道兒媳去世和王大偉已經犧牲的消息,老人們頓時陷入了悲愴之中。來到兒子家,老頭子瞧著忐忑不安的兒子什麼也沒問,薑梅花也隻是抱著兒子一陣痛哭。

老頭子夫婦在兒子家住了半個多月,然後和兒子乘車趕往猛海縣看孫子,並想把孫子帶回湖南扶養,但孩子的外公外婆不答應隻能放棄。同時老人們商議後,一起勸王小偉再找個媳婦,但被他堅決拒絕,說今後不會再結婚,一心一意將兒子扶養長大就心滿意足了。

9月初,王小偉收到了北京父母的來信,李燕八月二十九日生下了一個男孩,同他父親的生日竟然是同一天,取名為王小磊,同時讓他不要寄錢,國家每月發放的撫恤金足夠用了,並詢問秀梅和大磊的情況。

王小偉高興地笑了,自己的生日是八月一日,兒子大磊的生日是八二十六日,大偉哥和小磊的生日竟然都是八月二十九日,這真是有著難以置信的巧合。他立即回信,祝嫂子和小磊平安,說秀梅和大磊一切都好,並取出一千元錢寄了過去。

從此,他每月還從自己的生活費中扣下十元寄往北京,由父母轉交給嫂子做為小磊的生活費,但從不過問李燕的情況,她也隻讓父母在信中代問大磊的事,也從不過問王小偉和秀梅的情況,似乎在他們弟嫂之間存在著一種無法跨越的鴻溝,隻能讓時間來回答了。

1991年8月,王小偉在北京父母的來信中得知,弟弟王宏偉考上了北京公安大學時,他急忙回信向弟弟表達祝賀,並寄去四百元錢做為鼓勵。

歲月蹉跎,隨著大磊的一天天長大,王小偉也漸漸地開朗了起來,由於有外婆、外公和舅舅的嗬護,大磊很調皮,經常同小朋友打架,隻有看到爸爸回來時才會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但這幾天他的日子卻是最難熬的,因為他一個月闖下的禍,大人們都會來對爸爸告狀,他的屁股就得痛幾下,哭過之後又抱著爸爸不放,鬨著要媽媽。

王小偉就哭著告訴兒子,媽媽出遠門了,要等大磊長大了才回來,他在家裡一定要聽話。然後就給兒子講他爺爺、大偉伯伯的故事,並告訴他,自己的命是大偉伯伯救的,身上流著的是大偉伯伯的血,所以他的身上也流著大偉伯伯的血。

同時,王小偉還告訴兒子,他在北京有一個叫小磊的弟弟,等他長大後一定要替爸爸去北京看弟弟和給大偉伯伯掃墓。但讓王小偉和老人們奇怪的是,大磊四歲後不再要媽媽了,可打架卻從了家常便飯,告狀的人是天天都有,打他的屁股也改不了,直到他過六歲生日時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1992年8月26日,王小偉提著蛋糕回來,一是為兒子過六歲生日,二是再過幾天兒子就要讀一年級了,沒想到剛進嶽父母的家門,來家裡告狀的大人又來了五六個,說大磊又欺負他們家的孩子了,動不動就咬人,連村裡的大孩子都怕了他。

王小偉氣得抓起大磊就按在腿上要打屁股,大磊卻哭叫著說:“爸爸,他們罵我是沒有媽媽的野孩子,我才咬他們的,我有媽媽,媽媽在山上,我知道媽媽死了,爸爸每次去看媽媽時都哭,我不許他們說我沒媽媽,我想媽媽時就去山上叫媽媽,他們就笑我,我就打他們、咬他們。”

王小偉抱著兒子哭了,等告狀的大人們也哭著離去後,他教導兒子,小朋友罵人是不對的,打人就更不對。同時又根據兒子好動的特點開始教他武術的基本功,但要他保證不再打人,大磊卻真的做到了,因為村裡的孩子們也不罵他是沒有媽媽的野孩子了,而且他對武術有一種偏好,每次爸爸回家就纏著教新的動作。

王小偉知道自己沒有時間教孩子,就將大磊送到鄉裡的一所武術館學習武功,每天早上六點至七點練一個小時,下午放學後再去練兩個小時,為也是讓兒子養成自立的習慣。

同時,社會的發展和進步,王小偉的工資也在增長,由原來的一百多元漸漸增長到了近三百元,但每月寄給湖南的錢也變成了四十塊,北京的錢也增加到了六十塊。與北京來往的信中老人們也不言謝,都隻有親切的問候和關懷,及對秀梅和大磊的祝福,並希望他們一家能再去北京。

王小偉也在信中祝老人們安康、快樂,祝弟弟大學畢業後找個好工作,祝小磊健康成長,但從不問李燕怎麼樣啦,並繼續欺騙老人,說李秀梅已經醒過來了,隻是還不能說話。

其實,王小偉非常想去北京給哥哥掃墓和看看小磊,也不是非要繼續欺騙老人,隻是他心中有一個難言的苦楚,無法讓自己去麵對,隻能讓時間衝淡一切。

清明節除了去烈士陵園和給妻子掃墓外,都要在家中為哥哥點上三柱香,哥哥的誕辰日和忌日也是如此,在哭泣中回憶著對哥哥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