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永遠的愧疚(2 / 2)

隨著孩子的叫喊聲,王大嬸和二嬸、新化縣高官老陳急匆匆走出屋來,大嬸又喜又憂地:“家全、小虎,你們都回來了。”

鄒家全放下孩子,感況怎麼樣?”

陳書記說:“情況不樂觀,你們快進去看看吧。”

大家匆匆進屋來到母親的臥室,隻見小英坐在床前靜靜地陪伴著躺在床上的母親,她見大家進來忙起身讓到一旁,眼睛裡流露出激動和憂愁。

曾孝勇衝到床前,瞧著骨瘦如柴的母親,拉著母親的手禁不住哭喊道:“媽!”

秀蘭也撲上來拉著母親的手哭喊道:“媽,我們回來了。”

鄒家全和春兒也含淚哭呼道:“姑媽!”

王小虎和李彩雲、伍陽秋卻默默地流著淚站在床前。

“先彆哭,讓我看看。”黃醫生迅速從背著的醫藥包中掏出聽診器,曾孝勇和秀蘭急忙抹去淚水,揭開被子和解開母親的衣裳。

黃醫生認真仔細地為母親檢查後,又把聽診器交給曾孝勇,他認真地檢查後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又把聽診器交給姐姐秀蘭,姐弟倆都是醫生,倆人不僅是黃醫生的徒弟,而且醫術是在長期搶救傷病員的實踐中積累起來的經驗,通過檢查和診斷,心中非常的清楚,母親已經是病入膏肓,根本無法醫治。

鄒家全輕聲問道:“黃醫生,情況怎麼樣?”

黃醫生搖了搖頭道:“老人隻剩最後一口氣了,如果還能回光返照醒過來,你們就好好地陪著她吧。”

鄒家全和王小虎相視一眼,兩人都明白了黃醫生話中的含義,便無言地來到外間堂屋,向縣高官老陳和大嬸、二嬸感激地:“謝謝大家了。”

老陳說:“鄒師長、王政委,三個多月前,我們就請了三名老中醫為老人看病,藥也一直在吃,但病情不見好轉。十天前,我們專程從邵陽請來一名西醫,但他為老人診治後說,老人已經病入膏肓,他也無能為力。這幾天老人時醒時睡,但昨天下午我再來時,老人就睡著了,到現在都沒醒來。”

王大嬸安慰道:“家全、小虎,你們能趕回來見你姑媽一眼,老嫂子會感到高興的。”

鄒家全愧疚地:“大嬸、二嬸,對不起,潘大哥走了,誌強走了,誌德今年五月也受了重傷,送回國內進行治療,但我們五天前回國時,無法打聽到誌德的消息。”

二嬸抹了淚說:“家全,這不是你們的錯,生死由命吧。”

大嬸也抹淚道:“家全,你們放心吧,我們還有小英和桃子,會好好活下去的。”

王小虎奇怪地:“大嬸,你是否話中有話?二嬸,誌德三年前我們不是批準他回來結婚嗎,他媳婦難道沒有同你們住在一起?”

二嬸苦笑道:“誌德三年前是回來結婚的,可他回來娶親時,卻沒有把媳婦接回家,這事也怪我,沒有把女孩子的事跟他說清楚,所以誌德並沒有正式結婚。”

鄒家全驚訝地:“這是怎麼回事,可誌德回部隊後跟我們說,他已經結婚了。”

大嬸歎息道:“唉,是我們不該瞞他,當年女孩子才十四歲,誌德去接親時才知道,他便提出兩年後再回來結婚,所以那女孩子還不能算是誌德的媳婦,也沒有正式嫁入我們王家,那女孩子也還在等著他,可誌德現在……。”

二嬸憂傷地:“嫂子,這事就彆說了,是誌德沒這個福氣。

老陳便安慰道:“二嫂、大嫂,誌德不會有事的,這三年我們縣已陸續收到誌願軍烈士通知書一千多份,但沒有王誌德的名字,如果沒有消息,就應該不會有事。”

王小虎也隻能應和道:“對,沒消息就是好事,我們回部隊後會對所有的傷員進行查尋,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二嬸道:“借你們的吉言,但願誌德能平安回來。嫂子,我們去做飯吧,家全、小虎他們匆忙回來,肯定還沒吃早飯。”

“好!”大嬸和二嬸去了灶屋。

鄒家全和王小虎的心中卻有著無顏麵對大嬸和二嬸的傷痛,十八年前她們的兩個大兒子是同自己一起從新化開始長征,可都犧牲在了長征路上,四年前大嬸的女婿潘大江和小兒子王誌強又犧牲在了蓮花嶺阻擊戰和塔子嶺阻擊戰,現在二嬸的小兒子王誌德又生死未卜,何況重傷員犧牲的比例又非常的高,兩人真不知道該如何來表達對老人的愧疚。

同時,兄弟倆心中更有著深深的痛楚,那就是從四五年組建地下遊擊隊開始的十三人,到五零年參軍入伍的三百人,家鄉新化縣陸續共有一千六百多人加入了獨立師,可八年的艱苦轉戰,血與火的生死較量,除了因傷殘不得不回鄉的十幾人外,如今活下來的除了誌德生死不明外,就隻剩下曾孝勇、秀蘭、春兒、伍陽秋等四人了,可這四人又都是自己的直屬親人,有著讓人說不明道不白的心虛。而且,當年湘中遊擊縱隊成立時的七百多名老戰士,如今健在的也隻有一百多人,生與死的界限,讓兩人有著無法述說的自責,隻能默默地祝福誌德能平安歸來,否則將來都不敢麵對家鄉的父老鄉親。

老陳瞧著兄弟倆憂傷的表情,小聲地:“鄒師長、王政委,殺害伍師父他們的特務,我們已經全部抓住,公審後槍斃了,伍師父夫婦在你姑媽的安排下,合葬在烈士陵園,宋三也安葬在烈士陵園。”

鄒家全點頭道:“這樣安排挺好,我們會去祭奠他們。陳書記,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們獨立師前後共有一千六百多名新化籍乾部戰士,可如今除了我和小虎哥、孝勇、秀蘭、春兒、陽秋活下來外,就隻剩下因傷殘回家的十幾個人了,其他人全部犧牲,希望地方政府能安排好這些殘疾軍人的工作,照顧好烈士家屬的生活,我們這次回來,就不去看望大家了。”他扭頭灑落了傷楚的熱淚……

王小虎也流著淚說:“陳書記,是我們對不起家鄉父老,無顏麵對家鄉的親人。”

陳書記含著熱淚,拍了拍兩人的肩膀道:“鄒師長、王政委,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但這不是你們的錯,我相信所有的烈士親人也都理解,沒有犧牲,就沒有今天的新中國。”

鄒家全和王小虎隻能默默地抹去臉上的淚水,但心中的苦楚卻無法向任何人述說。

當天下午,母親從昏睡中終於醒來,她望著圍站在跟前的兒子、兒媳、女兒、女婿、侄兒、侄兒媳、及兩個孫子,幸福地露出了笑容,然後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鄉親們從四麵八方趕來,向這位偉大的英雄母親致敬。

傍晚,獲知消息的宋三媳婦和已經十七歲的宋長興匆匆趕來了,很多烈士的親屬也急忙趕來了,大家跪在老人的靈柩前叩頭,並一同為老人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