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光,這人肩很寬,身形偏高且瘦,剩下的半張臉被壓低的帽簷分割出陰影。
樓梯間裏光隱隱亮著,她隻看得清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烏沉沉的像是被墨浸過,就這麽半斂下來,注視著她,居然有種澀澀的,無言的蠱惑。
估計又是哪個出來鬼混的同行,倒是很謹慎。
保鏢抱歉笑笑,“那您介意把手機給我看看嗎?”
“不好意思,介意。”
不知為何,酒勁又慢慢上來了,她盯住那個口罩男。
見她一聲不吭瞧著自己,男人微微倚著牆,主動開口:“認識我?”
薑初宜蹙眉:“你放心,我沒看清你是誰,就算看清了也不一定認識。”
他嗯了一聲,無聲扯了扯嘴角。
正說著,高檸又是兩個電話打來,伴隨著微信轟炸。她立感不妙,準備走人。
可又被保鏢一攔:“對不起,小姐——”
薑初宜往後一縮,手機滑落,砸在瓷磚上,摔出清脆的聲響。
她深呼吸兩下,克製住火氣,“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狗仔,我也沒有偷拍。”
“我現在有事。”薑初宜摘下手環丟給他,“這上麵是我的聯係方式,如果後續有問題你隨時找我,或者我現在直接報警,等會讓警察處理。”
說完,薑初宜彎腰準備撿手機,已經有人提前動作,她縮回手。
他微微俯下身,一隻手撐在橫杆上,把地上的手機撿起,遞給她。
兩人對視。
薑初宜猶豫兩秒,繃著臉,接過來。
保鏢遲疑地看向另一個人。
男人靜默片刻,“你手機屏幕好像碎了。”
“啊?”薑初宜低頭看了看,隨口道:“沒事,拿去修一下就好了。”
他對旁邊人伸手:“給支筆。”
男人目光在手環上短暫掠過,跟她確認,“小瑞比小姐?是叫這個嗎。”
“嗯。”薑初宜回答的氣勢弱了點。
男人點點頭,在手環背麵寫下一串東西,遞給她,“上麵有我電話,如果你的手機需要換,也可以隨時聯係我,今晚的事很抱歉。”
薑初宜火氣下去稍許。
人喝多了就有點缺心眼,她緩緩道:“你是明星吧,以後出來玩注意點,不要在公共場合給無辜路人造成麻煩。”
男人蓋筆帽的動作一頓,靜靜打量著薑初宜。隨即,他笑了笑:“我知道了。
*
高檸給薑初宜打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和小助理找了半個場子,終於在某個角落逮到人。
“你乾嘛去了??”高檸火冒上來,“我特麽差點要喊保安找人了。”
薑初宜道,“去洗手間醒醒酒。”
高檸看她神誌還清明,緩口氣,冷哼威脅,“下次不接電話把你頭擰斷。”
薑初宜表情依舊平靜,她左右看看,“對了,不是要見人嗎?”
“不著急,等會。”高檸抬了抬下巴,“快開始了。”
主持人正在台上介紹神秘嘉賓的空降環節,話說一半燈光忽然全部滅掉。像是有預感一般,全場默契地噤聲,而後就是窸窸窣窣的動靜,伴隨著濃稠奔瀉的白煙,壓抑不住的躁動開始蔓延。
高檸聲音帶著興味:“來了,今晚的重頭戲。”
話音剛落,下一秒,場中央的LED屏幕緩緩浮現出某個黑紅的LOGO。主持人不知道何時已經悄然退場。台上台下所有人,幾乎是所有人,都在LOGO清晰的一瞬間爆發歡呼,沒完沒了的,要刺破耳膜,停不下來的驚叫。
小助理一驚一乍,也激動地一把抓住薑初宜的手臂,有點結巴:“居、居然是西暴!!!”
“西…暴?”
薑初宜不明就裏,沒反應過來。
小助理滿懷驚奇:“BloodXGentle啊,西裝暴徒,薑老師你不會不認識吧?”
薑初宜若有所思:“哦,是他們。”
她怎麽可能不認識。
內娛老大IM推出的男子組合,也是公司目前最強吸金台柱。
三年前,BloodXGentle橫空出世。
從前壓根沒聽過姓名的四個人,短短時間內以一種很爆炸的方式走紅。掀起一輪狂熱的偶像風潮,吸粉又多又死忠,甚至不能說死忠,而是一種病態的瘋狂。他們理所當然在眾多明星中活生生地殺出條血路,空降一線。
沒預兆的,宛如內娛平地炸響的一顆驚天巨雷,腥風血雨至極,攪得圈裏天翻地覆。
說是一步登天也不為過。
之前薑初宜忙著拍戲,也沒特地關注過,加上跟他們也交集甚少,都是道聽途說。
這個道聽主要是來自她表妹,一個西暴的死忠黑粉。
在家裏的口頭禪大致分為:“斃叉雞這個瘟雞團的出現就是內娛不幸的開端”、“粉他們倒黴一輩子”、“宗也粉絲全員瘋批,簡直是內娛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毒瘤No.1”….等等。
光是聽她描述薑初宜都覺得瘋魔,何況時不時就有同行女星被西暴激進的粉絲罵上熱搜,各種用詞不堪入目,也不知怎麽招惹到他們,直接血洗廣場一條龍服務安排上。
場麵之血腥,已經是薑初宜這種小透明不能承受的程度,導致她打心底對他們敬而遠之。
音樂出來的時候,燈光驀然亮起,周邊的人紛紛把手機掏出來對準台上。
和大多數傳統歌手抒情風格不同,西暴台風又狂又凶,撲麵而來給人感覺就是八個大字:老子天下第一牛逼。
幾道強光折射,短短兩三分鍾,這幾個人就快把場子給炸翻了。
主唱是伏城,染得一頭頑劣的奶奶灰,單腳踏上音箱,他手中很快地轉著麥克風,嘴邊唱一下遞一下地互動,台下人貼著人,急急地都被他帶著節奏搖擺。
薑初宜一直都知道西暴紅,但是沒有具體的概念。畢竟出道太久,早就見慣了花開花謝,人走茶涼。
如今身臨其境才能感受到,什麽叫圈內頂流,又為什麽能一夜爆紅。
“他們現在組合人氣誰最高啊?”薑初宜視線鎖定在台上,問旁邊的小助理。
小助理:“都差不多!”
“我喜歡那個。”小助理伸手指給她看,“就是彈貝斯的,左二。”
正巧此時大屏幕切換到那些人身上。
幾人五官都是超乎常人的優越,眉骨深刻,站在一起英俊得很有衝擊力,甚至給人點不真實的感覺。
而小助理指的這人,是宗也。
一束追光正好打在他身上。
聽到自己名字的呼聲驟然提高,他歪著頭,微微抬了眼。
內場迷幻癲狂,紛紛揚揚的碎紙往下灑,所有人都在為“宗也”這個名字尖叫瘋狂。他卻特別漫不經心,眼神懶懶地俯視著台下,不知道在看哪。
明明就那幾眼,說是攝人心魄也不為過。
薑初宜話到嘴邊,卻直接愣住。
“怎麽了?”小助理察覺她的異常。
隔著許多人,薑初宜牢牢盯住他。
一秒,兩秒,三秒……可能是錯覺。
一定是錯覺,她想。
他在回看她。
所有人都無法察覺,在隱秘在喧鬨的人海裏,薑初宜和他就這麽對上了視線。
薑初宜此刻酒已經醒了大半。
她後知後覺轉動手腕,把手環另一麵翻出來。努力焦距住自己的目光,重新去看上麵的聯係方式。
字跡潦草,非常不好辨認。
薑初宜將手臂舉過頭頂,迎著光,再三找角度。
終於,在舞台endg亮起白光時,所有燃燒的火星慢慢趨於平靜,她認清了那個一直看不懂的名字:
——宗也/tel:133xxxx0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