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也呆呆地望著大熒幕,呼吸有一瞬的停滯,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薑初宜覺得羞澀,說完便回身坐好。若無其事地繼續看電影,等了會,旁邊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薑初宜好奇偏頭,他還是剛剛那個姿勢,好像整個人都被定在了原地。
宗也是那麽平靜,然而她驚訝地發現,他眼眶居然紅了。
宗也像是笑了,又像沒有,“初宜,謝謝你。”
薄薄的脊背微弓,他用手捂住臉,不敢讓自己的神態繼續暴露在她眼裏。
電影裏的那片海發出藍色的光。宗也也被湮沒在海裏,遲緩又劇烈的甜蜜仿佛海水,包裹住他,讓他眩暈,讓他窒息。
這四個字融入他的血液,到達四肢,甚至讓他整個靈魂都在震顫發痛。
如果有人問宗也,薑初宜之於他,是什麽。
在這一生最狼狽的時候,宗也愛上了薑初宜。
在那個陽光很好的午後,她笑著向他道別。
他便掉入了這片一望無際的海,海麵是深深的藍,隻有星星投下的模糊光影。
零星的、和她有關的、少的可憐的記憶片段,都像是纏繞的海草,把他一點點往下拽,宗也偶爾也會感到無望。
在這片海裏沉浮多年,他就像是被待蒸發的水珠,曾經放棄了很多幻想,甚至開始渴望,隻要她能多看他兩眼,記住他就行。
模糊點也行。
隻有這樣,他才能獲得片刻的解脫。
聽起來好像很絕望,可潮起潮落,太陽東升西落,他又始終抱著一絲期待。
他固執地留在原地,被困在那場雨裏,被困在相機出片的那一分鍾裏,被困在這場孤獨的獨角戲裏。
幾千個日夜,跨越十年之久,宗也在此刻等到了回應。
他終於從這片落滿星光的海裏浮上了岸。
薑初宜沉默陪他坐著。
他突然喊她:“初宜。”
“嗯?”
“這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動說喜歡我。”
“是嗎?”
她微微困惑,怎麽記得自己說過很多遍了。
“我沒問你,也沒逼你。”宗也笑,“但是,你還是喜歡我。”
薑初宜嘟囔:“我本來就喜歡你啊.....”
“我也好喜歡你。”
《阿戈》快接近尾聲。
宗也沉默地把玩著那盒薄荷糖,用指尖撥弄著頂蓋,又合上,重複著這個動作。
反複幾次後,他把薄荷糖收進手心。
宗也看了眼她,用手背抬起座位之間的橫杆,問“初宜,這個房間有監控嗎?”
薑初宜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這裏不能親,外麵好多人呢。”
“那,要不要跟我回家?”宗也歪頭,“一億被養在我叔叔那兒,你想看看貓嗎?”
“看貓......”她表情猶疑,重複了一遍這個話,“也行。”
“如果,我說,我叔叔今天不會回來。”宗也盯著她,頓了頓,“你還要去看貓嗎?”
薑初宜安靜。
宗也垂眼,開始玩那盒薄荷糖,也沒有再出聲。他安靜地等待著,像是要給她足夠的時間考慮清楚,好像她還有反悔的餘地。
片尾曲的聲音響起,黑白的字幕讓包廂瞬間變暗了許多。
見他還是坐著不動,薑初宜挪動身子,戳了下他。
宗也動作停頓,玩盒子的手臂垂下,偏頭看她,“怎麽了?”
“不是要去看貓嗎,。”薑初宜感覺自己的臉在火辣辣地燒,不敢回視,聲音變弱了許多,“電影都放完了,怎麽還不走......”
這一路上,薑初宜坐在副駕駛上,看上去依舊淡然自若,其實心亂如麻。雖然她具備基礎的生理常識,但是很明顯,理論和實踐差距是巨大的。
幸好回去的路也堵,留給薑初宜足夠的時間去求助。
隨手劃拉著百度出來的那些“親身經曆”,薑初宜做賊心虛地瞄了眼宗也,端起手機,偏過身,用一種略帶刻意的姿勢靠在副駕駛的車門上。
薑初宜:「小億,你在嗎?有沒有時間,我可能需要向你諮詢點事」
陳億:「你這會還有功夫來找我?宗也是不是不行啊」
薑初宜:「你能不能正經點?」
陳億:「行吧,我正經點,您找我什麽事?」
薑初宜字斟句酌,把想問陳億的問題改了好幾遍。怎麽看都覺得不對勁,最後一咬牙,一狠心,還是發了出去。
薑初宜:「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你初夜的時候,因為太痛了,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嗎,那你最後是咋成功的?」
對麵沉寂了幾分鍾。
陳億:「............」
陳億:「???????」
陳億:「薑!初!宜!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說什麽汙言穢語,到底是誰不正經了?!」
陳億:「歐!碼!噶!我聽到了什麽?!宜見宗情要doi了,天啊,天啊,你終於要有性生活了!」
薑初宜:「我正經問你事,你能不能認真點?」
車子等紅綠燈,宗也轉眼,瞧見薑初宜縮在角落裏,滿臉糾結,手指在鍵盤上飛速亂敲。
他笑:“在跟誰聊天?”
“啊?”聽見他聲音,薑初宜立馬放下手機,表情壓不住的臊,“跟我朋友。”
宗也隨口猜測:“陳億?”
薑初宜緊張地嗯了聲。
幾秒過後,紅燈變綠,汽車鳴笛嘟嘟響起,宗也看著路況,沒有再繼續追問。
薑初宜隔了幾分鍾,才去看手機。
陳億的精神狀態明顯已經出現了器質性病變。
陳億:「你要睡到宗也了....我姐妹就要睡到宗也了.....玩男人還得看你啊薑娘娘,怪不得我之前給你介紹男朋友你都不要呢,原來要等著極品呢,是我太天真,還以為你真的要去靜安寺出家呢。」
薑初宜:「你能別開玩笑了嗎,我!真!的!很!緊!張」
陳億:「有啥好緊張的,就最開始有點痛,忍忍就過去了,你拿出當時跟宗也談戀愛一半的決心,狠狠心就成了。」
陳億:「幫女人睡了宗也,也算是薑娘娘功德一件了,明天記得來找姐妹分享感受,我定個鬨鍾起來,早上十點不見不散。」
...
車子停好後,薑初宜慢了幾拍,才遲緩地去解安全帶。
家裏沒人,宗也進去後沒開燈。
一片漆黑裏,他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到拐角處,宗也腳步忽然停住。
薑初宜一個沒刹住,撞上他肩膀,緊張地心口砰砰亂跳。
原地站了會,感覺他湊過來,兩人呼吸碰在一起。頃刻之間,黑暗把所有感官全部放大,在宗也抬手的瞬間,薑初宜脫口而出,“那個,要,先洗澡。”
燈光被人摁亮,薑初宜的慚惶無處遁形。
宗也收回手,靠在樓梯邊,“要去我房間洗澡嗎?”
“那,貓呢,不是還要看貓。”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麽了。
“貓在我叔叔房間,你先洗,我幫你抱過來。”
...
薑初宜洗這個澡磨蹭了很久,洗完了還待在浴室,久久不肯出去。
用手指擦掉鏡子覆蓋住的霧氣,她仔細打量著自己。
打量著打量著,臉就紅了。
又磨蹭了半晌,她拿起宗也提前準備好的衣服,聞了聞味道。那股熟悉的柑橘苦橙的氣味讓人心安。薑初宜慢吞吞穿上。
這件T恤剛好能遮到大腿,不至於太暴露。
薑初宜調整好呼吸,推開浴室的門,徑直走出去。
宗也正蹲在地上逗貓,聽到響動,側過頭,視線落在她身上。
忽略這道打量的目光,她表情淡然地走到床沿坐下。
濕漉漉的黑發沒擦乾,還在不停地往下滴水,落到黑色的床單上,很快洇開一團濕跡。
薑初宜始終坐著不動,也不看他。
宗也笑下,起身,去浴室裏洗完手,找出吹風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