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搶灘(2 / 2)

梟臣 更俗 3211 字 9個月前

當馬蘭龍以為白灘是官兵突破的重點,調大隊兵馬往援,飛霞磯的戰事卻突然間激烈起來。飛霞磯是淮水北岸的一座小石頭山,高不足二十丈,周圍約兩裡許,磯頭高崖伸入水中有十七八丈遠,倒也顯得形勢峻險,是守淮搶岸的一處要地。

流民軍的營寨就築在飛霞磯的脊背上,有岸灘可攀援,但也是險峻。

劉庭州要在北岸爭立足點,周圍百裡,沒有比飛霞磯更合適的地方,但是登岸強攻的,難度卻要比攻白灘要大,畢竟這裡的千餘流民軍算是據險以守。

高十數艘船冒著磯頭高崖的落石箭矢,拿高盾擋著,強行靠岸登灘,仰攻磯頭。

劉庭州使座船居前,汗出如漿,還是精神亢奮的擂鼓激勵士卒搶岸衝殺。

劉庭州的座船太靠前,流民軍在磯頭高崖上也有簡易的投石弩,也看準劉庭州是主將,落石不停砸落在左右,濺起片片水花。

左右都勸劉庭州退後一些,劉庭州隻是不依。以他的體魄,從渡淮開始就親自擂鼓指揮作戰,體力也是消耗到極儘了,但近兩個時辰過去,就當中渡淮時歇了一陣,更是時間是憋著一口氣巋然如山不動。

先進發的是山陽縣兵。

劉庭州任淮安通判時,曾在山陽縣長期指導城防兵備,陳韓三叛變時,更直接擔任山陽縣的守將。劉庭州在山陽縣兵裡的威望很高,他不畏箭矢落石居前督戰,山陽縣兵士氣也是高昂,落石箭矢擊來,稍不落意就血肉模糊而死,仍冒箭矢猛攻不休。

劉庭州也喜歡用鋒銳、用猛將,在淮安,他提拔不少出身貧寒的將領,在此之前曾擔任淮安右營校尉的肖魁安便是代表。

戰到酣時,見崖頭守軍體力消耗不少,而泗陽寨的援兵也往這邊開拔,不確定陶春能拖延多久,肖魁安便將襯甲、組甲、護心鏡依舊穿好,拿起護盾、比尋常要長三分的直脊刀,與劉庭州行禮道:“魁安上岸去了!”

劉庭州也累得喉頭發甜,嘴裡有血絲滲出來,這時候喝了一杯溫茶下肚,也豪氣萬丈的說道:“你且聽我為你擂戰鼓!”

肖魁安下船上了淺灘,趟著淺水,走到狹窄的進發陣地,這裡有百餘死士集結在這裡,他要帶這些人一舉將磯頭高崖占下來,不然身後的山陽縣兵人馬再多也施展不開來。

馬服也在船上,頗為緊張的盯著灘頭,心裡矛盾得很。

攻下飛霞磯,這樣才能邁出渡淮援徐最關鍵的一步,解了徐州之危,馬家還能依仗楚王府的權勢,從豬倌兒林縛那裡討回過結來;但是打不下飛霞磯,就不用擔心山陽縣兵會在北進途中給消耗掉。

馬服愣神瞎想,肖魁安已率死士往崖頭仰攻,他所用的刀比尋常直脊刀要長、要厚、要重,也要鋒銳得多。

淮泗產煤鐵,不僅徐州以冶鐵著稱,淮安所出的刀械也天下聞名,肖魁安所用的這把刀是劉庭州所贈,重三十斤,沒有大氣力的人,單手還真揮舞不了幾下。

這把重器,肖魁安拿在手裡卻如魚得水,刀盾配合,百餘死士,他一馬當先,硬是從岸灘到高崖間的陡坡殺出一條血路來,衝上磯頭……

雖說飛霞磯石背上當頭還有一堵牆壘,牆壘之後才是流民軍守磯營寨,但肖魁安占了高崖,帶精兵守住一步不讓,劉庭州則可以指揮渡船直接貼到高崖底下,用繩梯送人上去。

當一輛衝車給吊上高崖,才數十丈縱深的磯頭已經有四百餘精兵結成魚鱗陣。

魚鱗陣是大將位於陣中後,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結,分作若乾魚鱗狀的小方陣,一層壓一層的按梯次配製,前端凸出,是進攻甚銳的陣形。

雖說魚鱗陣移動的速度稍慢,但比錐形陣更利於突擊,有背後防守力極弱的缺點,但此時這四百餘精兵背依淮水,前麵突破不了,就要給趕下淮水,根本不用擔心腹背的問題。

肖魁安稍作休息,打算一鼓作氣,將前頭的壘牆突破,將流民軍的守磯營壘當頭打開一個缺口出來。一旦前頭的壘牆反過來成為他們對抗營寨的防禦工事,就能接更多的人馬上來,就算流匪援軍趕來,也不用擔心給趕下水去。

這時候背後繩梯又有動靜,肖魁安還想告訴水麵上,這時候磯頭太擠,擺不開太多的兵力,多送來強弩上來即可,回頭看去,卻見劉庭州從繩梯後爬上來,虎目含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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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渡援軍攻上飛霞磯的高崖,林縛便讓葛存雄從白灘撤兵。

灘頭隻有兩百武卒,有船上床弩、蠍子弩幫著壓製糾纏來的流民軍,這兩百武卒撤出來極易。

隻留部分戰船在淮水上遊戒備,林縛與葛存雄率靖海第三水營主力過來與劉庭州彙合。

遠遠看到劉庭州從船上借繩梯爬上高崖,林縛歎息搖頭。

雖然劉庭州對他戒心日重,這段時間來處處作對,林縛卻不得不承認在當世,劉庭州的風骨還真是那些庸官不能比的。

高崖上雖有三四百精兵,但地方非常的狹迫,一旦擋不住流民軍的反攻,劉庭州想保命極難——山陽縣兵若能由劉庭州統領,也能算一支強兵。

林縛也不等飛霞磯一戰出結果,就孤舟東進,趕去沭口。

劉庭州真正是孤注一擲了。

若是不能一舉攻克飛霞磯,親上崖頭的劉庭州多半是戰敗身亡的結局。

渡淮軍殘部自然是給滕行遠、馬如從、馬服等人脅裹著返回山陽去。渡淮援徐成為泡影,無人會提,林縛也不會孤軍深入,將崇州的身家壓上,去救嶽冷秋這個大敵去。

渡淮軍若是能在泗陽站住腳,林縛心想他也該對陳韓三在窄橋的大營搞些動靜出來,總不能讓劉庭州出儘風頭,而江東左軍毫無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