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北行田頭說農事(2 / 2)

梟臣 更俗 2789 字 9個月前

劉直便是懷著這樣的心思,才沒有急於隨張晏跑去山東北境迎接寧王,而是趕過來跟林縛彙合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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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直有些沉不住氣,他的心思也不難揣測。

寧王元鑒武坐鎮東南,在他真正登基之前,符號的意義更大一些。

即使元鑒武會給授予質詢東南諸郡軍政事務的大權(隻有如此,才能讓江寧六部隨之發揮作用),這種權力也要受到王府長史與內常侍二人很大的製約,才不至於讓他在封藩寧王期間就按捺不住。

劉直出任寧王府內常侍兼王府衛營監軍使,這個位子極為關鍵,權勢幾乎與王府長史相比肩。

劉直從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內侍省局郎,一下子擠入江寧權力架構的核心地帶,他這時候主動過來交結,林縛當然不會傻乎乎的將他往外推。但由於局勢錯綜複雜,將來的局麵很難預料,林縛也不會將未來的籌碼都押在劉直身上。

林縛往田頭走去,看到劉直跟過來,破了血泡的腳走路一瘸一拐的,笑道:“劉郎還是去船上歇著吧,要是見寧王時,這腳底板的新肉還沒有長起來,這樣子走路可不好看。”

“無妨,以往與郝大人在軍中,腳底板也常起泡,多走動一些,結了痂起了繭子就好,”劉直忍痛說道,看到林縛蹲在田頭看土質,討好的問道,“林大人軍政以及田事無一不通,令劉直實在佩服,我倒要問一聲,林大人拿起土疙瘩看出什麼來了?”

“……”林縛笑了笑,將土疙瘩丟在田頭,說道,“雖說海陵稻麥皆種,不過好些地方還隻是高田種麥、低田種稻,不能都做到一田一年兩季收成。這田靠河,地勢稍低、易澇,隻種水稻,秋糧收割後,隻空著長草,等明年春後再種水稻,地力沒有用足啊……”

“撒些麥種,不管明年會不會澇,總能多些收成,”劉直說道,“奇怪的是,農戶自己怎麼就想不明白?”

“除易澇外,也與田地肥瘦有關。種過小麥,沒有積肥,來年收割後就種水稻,會影響水稻的收成,又因為易積澇的緣故,還不如不種,”林縛說道,“積肥事說起來簡單,行起來卻不大易,村野民夫也無此意識,要地方官員大力推廣才行……”

林縛早就深刻的認識到,農耕技術哪怕看起來再簡單,在普遍還是文盲農夫為主的鄉野想要推廣還是極不易。

河間府地處燕冀平原,河網縱橫,有利灌溉,可以種植水稻。

雖說處於北方一年也就隻能種一季農作物,但是種植水稻的產量要遠遠高過小麥,偏偏在河間府就沒有人種植水稻。

林縛起初還以為他的認知有誤,在津海試種水稻時心裡還有些不踏實。

林縛在津海除了津衛島駐以少量精銳之外,還有在陽信之戰後跟他去津海的六千餘捉俘民夫以及降卒,也一同歸孫尚望節製。

為安置這六千餘捉俘民夫及降卒,那些個要依靠江東左軍及林族權勢的津海地方大族以佃借的名義,向林縛在渦水河畔提供了四萬畝良田。

林縛咬牙將渦水河畔的這些良田都辟為稻田,從南方運去稻種,硬著頭皮種水稻。

起初是有些忐忑,待秋糧收割後,才知道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相對於北方一畝地得一石麥黍便算高產,津海稻田的產量則令人喜出望外。由於人力充足,又能從渦水河清淤事裡得到足夠的肥泥,津海試種稻田的產量要比崇州的良田還要高一大截,普通達到畝產稻穀逾四石的高水準。

四萬畝良田淨得米糧就近八萬石,而六千餘民夫一年管飽了吃食不過半數,能餘近四萬石米糧出來,足以津衛島一年的開銷。

劉直不知這種種事,林縛的話他聽起來似懂非懂。

倒也不能怪他,林縛養豬積肥,江寧清流士子儘嘲笑之能事,在看到江東左軍如彗星般崛起後又喑然失聲,這些本該是這個時代的精英人物,又有幾人知道當世諸多激烈難以開解的矛盾都歸根在這些看上去很粗鄙低俗的小事的?

不知局勢會如何發展,寧王登基也是一種可能,林縛才耐著性子跟劉直在田頭說農事,倒也不是炫耀。

想到這裡,林縛倒想到津海六千餘民夫裡,實際上還有一千三四百是浙兵降卒。為防止嶽冷秋殺俘冒功,給林縛一起帶去津海安置。都卒長以上的武官都給林縛在陽信發狠心殺了,普通的浙兵降卒都能安心接受安置,經過大半年的改造,在津海也衣食無缺,對江東左軍也有較深的認同與依賴,直接編入營旅依為戰卒都可以。

林縛這時候考慮到將這些浙兵降卒從津海秘密調到嵊泗諸島,實際比從崇州征調民勇去加強嵊泗防要好。甚至可以從中挑選一些人出來派去浙東、浙西潛伏,一為在兩浙收集情況方麵,二為將來打兩浙做準備。

待將劉直支開,林縛將這個想法與總哨官吳齊說了,要他負責其事,此時奢家在浙南的統治還很混亂,正是將這些兩浙當地出身的浙兵降卒派回去潛伏的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