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塌著腰在樹皮上磨爪子,毫不留情嘲諷道:“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覺得你行了?”
奧古斯都這一路上安靜的過分,顯然是昨晚刺激受大了,陷入了罕見的迷茫中。
奧雷恩竟然是銀月殺手?
十月十日竟然能追著吞噬者(魔鬼商人體內)打?
是世界變了還是怎麽了?為什麽會這個樣子?
奧古斯都和雲良翰同樣懷疑人生,但紅狼人神經就是粗,又有超乎尋常的心理素質,幾乎沒有半點茫然,很快就又鬥誌昂揚了起來。
這些東區人不敢殺他!
狼人狡猾,想通了其中關鍵。
明麵上他是旅隊中西區實力最強的旅客,如果他死了,哪怕是為了對抗任務東西平衡,奧萊恩和米婭姐弟倆也絕對會有異變。
“奧古斯都……”
米婭欲言又止開口,似是想勸,但奧古斯都卻完全懶得聽她說話。
雖然銀月殺手被封了,但米婭可還沒露真實實力呢!說不定她也是屠夫聯盟的狗東西。
奧古斯都目露凶光,一想到狼人中竟然潛入了一個屠夫聯盟的人,他就恨得狼牙發癢。
都第四個景點了,還沒殺人,還沒死人,這旅程實在太無趣了。
“我沒說錯。”
奧古斯都咧嘴一笑,狼眸狠厲:“我要去殺人。”
說罷他的身影消失,奔跑的紅狼人脫離了隊伍,轉眼消失在了山林中。米婭做出一副無力阻止,無可奈何的模樣。但沒人理他。
“喂,雲天河,你不去阻止他嗎?”
磨洋工的黑貓懶洋洋磨完了爪子,看雲天河還站在這邊,疑惑問道。
“我為什麽要阻止。”
雲天河好脾氣溫和道:“奧古斯都不會對翠導動手的。”
“他可不是頭瘋狼。”
梅恪爾嘀咕道,深深望了雲天河一眼:“你和雲良翰關係不是不錯嗎?不去救他?”
沒錯,奧古斯都剛才說的不是假話,他身上的殺意幾乎濃成實質了。趁著東區旅客暫時不打算對他動手,這是奧古斯都最好的出手機會。
但道士陣營中,有誰能被他殺掉?
周希陽半命道人不可能,奧萊恩也不可能——即使奧古斯都表現得很恨他的模樣,但紅狼人可不是去找死的。
於是就剩下白小天和雲良翰有可能——但殺了白小天,絕對會徹底惹惱半命道人。剛才半命道人施展天問瞬殺巨蟒靈的場景還近在眼前,奧古斯都對他出手可能性極低。
雲良翰會是最好的選擇。
更何況雲良翰可是屠夫聯盟培養出的旅客。
雖然他剛進旅程時藏得很好,但這麽些天下來,老手旅客們都不是傻子。再加上追夢人能跟外麵交流,雲良翰的真實身份已經全被他們知道了。
不動他,是因為屠夫聯盟和丙二五零有關,哪怕是丁點可能,周希陽他們都不願意因為一個雲良翰,惹得翠導不高興。
但奧古斯都可就沒這顧忌了。
屠夫聯盟的人混入狼人中,這對他們自詡最團結完全無內鬼的狼人們來說可是奇恥大辱。
殺不了奧萊恩和米婭,殺個雲良翰也好。
“我們關係好嗎?”
雲天河微笑反問。
“是啊,你們不算是……同事嗎?”
一個出身牧羊人聯盟,一個出身屠夫聯盟,還都想投靠丙二五零。作為旅隊內唯二兩個出自導遊聯盟的旅客,雲天河不該和雲良翰結盟嗎?就像他們最開始的那樣。
“能活下來,才會叫同事吧。”
雲天河歎息一聲,苦惱又溫和道:“而且雲良翰能和翠導在一起,實在讓我很……羨慕啊。”
很嫉妒啊。
出自屠夫聯盟的雲良翰,在雲天河眼中就像一隻外來的黑羊。明明被牧羊人放牧,卻還想著外麵的牧草與蝴蝶。
羔羊怎麽能想著其他牧羊人呢?
但溫順的羔羊是不應該嫉妒,應當寬容大度,溫柔又有包容心,更不該自相殘殺。
所以那頭黑羊,就讓狼去咬死好了。
**
“阿嚏!”
雲良翰打了個噴嚏,感覺更冷了,心中也是急躁。不過停了幾分鍾,後麵陰軍就像是要追上來一般,讓他脊梁發寒。
“你真的屬豬?”
尤其是半命道人還用審視的目光望向他,再三確認,更讓雲良翰覺得不耐煩。
但頂嘴是不可能頂嘴的,雲良翰還想活。於是他憋屈再應道:“對,我就是屬豬。”
“行了,七頭小豬齊了。”
半命道人鬆了口氣,高興道,說的話著實讓雲良翰不愛聽。
剛才半命道人否了讓周希陽獨自頂在前麵的方法,腦筋一轉想出了主意。他把當初在芷家大院親手紮的‘肉紙人’招了出來,這些‘紙人’內裏是豬骨,外麵糊了豬皮雞毛,原本是用作‘獻祭’的,但一直都沒派上用場。
半命道人讓周希陽把肉紙人上的雞毛們都拔了,數了數發現隻有六個,又急著問隊裏有沒有人屬豬。
還好雲良翰屬豬,和肉紙人們在一起湊了七頭。
現在是奧萊恩和白小天抬棺,雲良翰和其餘六個肉紙人都被叫到了前麵。
“要七頭豬做什麽?”
衛洵望了眼身後,隱隱已經能看到陰軍的影子。時間緊迫,頂多再過半分鍾陰軍就會追上!
但半命道人卻是胸有成竹的模樣。
“七頭豬……”
鬱和慧有些遲疑,細細想了想:“好像是《酉陽雜俎》裏麵的典故?”
“記住了,你們是北鬥七星,明白了嗎?”
前麵半命道人在最後訓話,肉紙人們都溫順低頭,他說什麽就信什麽。唯有雲良翰滿肚子疑惑。
啊這啊這,豬怎麽可能是北鬥七星啊!
但現在沒辦法了,他隻能拚命自我催眠我是星星,我是星星,然後和前麵六個肉紙人一同走上大壩。
“哼哼。”
六個肉紙人一上大壩就學起了豬叫,叫的像模像樣的。雲良翰渾身一僵,頓時覺得周希陽的目光跟刀子似的在他背後刮,雲良翰無法,屈辱的,也學起了豬叫。
“哼哼。”
說來也怪,他們七頭豬走上大壩後,竟然全都完好,沒有任何一個紙人被陽光燒毀。而緊跟在他們身後的出殯隊竟也安然無恙!
“果然是這個。”
鬱和慧鬆了口氣,連忙馱著衛洵跟上隊伍,同時對他說道:“酉陽雜組中天咫篇,有一則和僧一行有關的故事。說是僧一行舊日曾得一王姓婦人的救助,他日功成名就時,這王姓婦人的兒子犯了罪,她哭訴著請求僧一行幫助。”
僧一行便想了個辦法,囑咐兩個奴仆在黃昏時守在一廢園,抓住進來的東西。
奴仆們聽令,在黃昏時見到七頭豬走來,忙將它們抓進了麻袋中,交給僧一行。僧一行將這群豬封好,第二天一早皇帝的使者便急急說皇帝要召見他。
原來是天上的北鬥七星不見了,皇帝問僧一行究竟如何才能消災祈福。僧一行趁機勸皇帝大赦天下。皇帝應允,王老太太的兒子因此得救。
“那七頭豬就是北鬥七星。”
佟和歌恍然:“日月大山阻攔,唯有星辰才能通過此關。”
日月星不離不分,此刻‘北鬥七星’要向日山月山走近,日月豈會阻攔?
而星星代表夜晚,跟在北鬥七星後的出殯隊,那些紙人自然不會被日月發現。
“雲良翰可能會出事。”
另一邊,周希陽和半命道人低聲商談。
“哪怕你出手,也必須得留有餘力!”
半命道人一邊操控‘北鬥七星’,一邊壓低聲音:“等到了德陵村才是關鍵。”
過了十三陵水庫,德陵村可以說是近在眼前。從這裏開始才是真正的,明十三陵的景點!
周希陽身為旅隊長,是有很大權利的。他算是道士陣營這邊,除了魔鬼商人以外,唯一能跟旅社對得上話的人。哪怕是為了幫丙二五零,他都不能倒下。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大壩走了四分之三,雲良翰那邊就出問題了。他畢竟隻是屬豬,又不是真豬,被日月發現了端倪。而奧古斯都又趁機出手,差點把雲良翰給殺了。
是半命道人當機立斷強行使用天問,隻一個問字就把奧古斯都給嚇走了。
但即便這樣,短時間連續兩次使用“天問”,半命道人差點撅過去。接下來從小蟒山一直到德陵村的路,他幾乎是全程被紙人抬下去的。
**
“半命道人他也太拚了。”
歸途駐地,安雪鋒的書房,玄學萬安貧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從半命道人與周希陽合作用了天問,萬安貧就給安雪鋒打去了電話,兩人之間的通話一直都沒有掛斷。
“他這是在賭。”
安雪鋒毫不留情道,修長有力的手指敲擊桌麵。
“的確,他確實有賭的成分。”
萬安貧歎道:“年末慶典在即,他真的很想恢複實力。”
“所以……能不能成?”
萬安貧問道,安雪鋒知道他問的是什麽。
半命道人之所以會賭,是因為他這一路上見識到了太多,看丙二五零一次次解圍,利用天罰,挑釁上天,甚至下到地宮五層,接觸到那些超越階級的恐怖之物,而且還真把佟和歌複生了。
在他眼裏,丙二五零是有大氣運的人。在這種人身邊總會化險為夷,事事順利,所以半命道人難得的,想要冒險了。
強行使用天問,使用舊日的稱號,是極其危險的事情。但有丙二五零在身邊,在他的隊裏,半命道人又有詭異的直覺——他覺得自己說不定不會死呢?
破後而立,不死不生,他為了恢複實力,有這種覺悟。
萬安貧一看他用天問就知道,所以才給安雪鋒打電話。
在他眼裏,和丙二五零有聯結的安雪鋒,會是最了解丙二五零狀態的人。
“我不確定。”
安雪鋒用目光描摹著坐在天狐背上,身披淺藍色鬥篷的導遊,不知不覺間眉心緊蹙。
“他……”
他能感到衛洵的狀態其實很不好,但安雪鋒沒有說。像衛洵這樣的人,極少將自己的弱點暴露於人外,他從來不會以此來引得旁人憐惜。痛也無所謂,瀕死也無所謂,他總是笑著的。
但現在安雪鋒卻能清楚看到,衛洵不笑了。
從複生佟和歌,使用了那次末日狂歡以後。
這種規則類的武器,都會有很嚴重的限製。光看衛洵用這招將***和???全都召出來了就知道,他這次受到的反噬恐怕很重。
如何才能毀掉衛洵?
從在他精神幻境中看到那些痛苦和負麵情緒凝成的冰山雪峰後安雪鋒就明白,衛洵無法正常感知負麵情緒,無法感到痛覺。
但他的正麵情緒,那些正麵的感覺還是正常的。
如果連這些正麵情緒都全部消失了呢?
安雪鋒手指微動,像是在虛空描摹衛洵抿緊的嘴角。
焦躁,前所未有的坐立不安,這是安雪鋒很少有的情緒——起碼在進了旅社十年後,他很少有過這種感覺。
哪怕再嚴重的困難,再危急的險境,甚至是同伴危在旦夕,安雪鋒也仍舊冷靜。冷靜源於對自己實力的自信,確信自己能最終帶領他們度過難關。
但和導遊聯結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事啊。
這讓安雪鋒覺得棘手,心臟深處浮現出無法忽視的擔憂。關於正麵情緒喪失這點,安雪鋒幾乎瞬間就有了主意。
旅社不是神,哪能平白無故抹除人的正麵負麵情緒?哪怕是【冷血者】這種稱號,也隻是相當於屏蔽了負麵情緒與痛覺而已,像是衛洵精神幻境中的冰山,那些該有的東西還是有的。
所以這方麵的問題,要麽是旅社將其屏蔽了,要麽是旅社將這方麵的‘閾值’拔高了。
安雪鋒認為是後者,畢竟他沒感到衛洵的精神幻境裏多了什麽東西,比如一座快樂小山之類的。
如果是閾值拔高,那想要破解的辦法最簡單粗暴。
那就是給予大量的,能突破閾值的相應情緒。隻要衝破過一次閾值,旅社的阻礙就會薄弱一層。
當然還有其他的辦法,但現在安雪鋒無法將道具給衛洵送過去,也無法帶他去尋找對應的一些能解決問題的稱號。
越是簡單粗暴的做法越有用,現在已經到了第四景點,衛洵必須要保持最佳狀態才行。
“你也不能確定嗎?”
萬安貧聲音中染上了擔憂:“可你是……”
“沒錯,我是他的聯結旅客。”
安雪鋒應道,做出了決定,他很是平靜坦然。
***無法紓解衛洵,主事人的身份是地位,也是禁錮。他不能算是正常人,隻能算是安雪鋒的分魂。
他渴求衛洵的紓解,衛洵的接納,但卻無法對衛洵起到什麽太大的幫助。
安雪鋒想,他會履行聯結旅客的責任的。看衛洵緊抿的嘴角,安雪鋒猜他是缺了快樂。
快樂這種情緒還算好應對,但如果要突破閾值,那就得讓衛洵‘狂喜’了。他有經驗,畢竟汪玉樹也是經常情緒失控。
安雪鋒掛了萬安貧的電話,隨手翻起了一本笑話大全,時刻關注著直播畫麵上的進展。
當衛洵屏蔽了直播時,安雪鋒也閉上雙眼。細細找尋那一絲聯結旅客與導遊之間的聯係。
京郊殯宮旅程中,旅客們一行人在下午兩點時終於入住了德陵村。和陵墓主人溝通也得講禮貌,白天去絕對會吃閉門羹,起碼得等晚上去。
半命道人被安置在村中暫時休息,其他人出去探線索。周希陽之所以放心把半命道人留下,是因為丙二五零也留在了德陵村中。
有丙二五零、鬱和慧和佟和歌在,周希陽很放心。
但守在屋外鬱和慧和佟和歌卻不放心。
“剛才他是不是在罵人,讓人滾?”
佟和歌不確定道。
鬱和慧頷首,心中卻更多了憂慮。衛洵的情況遠比他想的更糟,鬱和慧原本以為紓解一下會好,***當主考官真的很方便。
然而從***進去到現在,衛洵的狀態沒有任何好轉。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一到安全落腳點,衛洵便屏蔽了直播,想去嚐試突破‘爽’的閾值。
但很顯然,他嚐試一番後發現自己無法做到,便叫來了***幫忙。
但***一來,衛洵就覺出不對味來了。
他懷疑旅社是不是禁止主考官和考生之間的親密接觸,否則的話他為什麽對***的動作提不起半點興趣?
又忍著不耐煩等了會,衛洵恍然大悟。他發現***對他是渴求,是索取,而不是精神上的‘給予’。就像之前幾次紓解,他本能的都是通過***去刺激安雪鋒,從而得到痛與快樂。
這下可難辦了。
衛洵想到,心不在焉揮開了***的觸手。
對他而言,其實***更好指揮,安雪鋒的自製力實在太強,而且原則性更強。他們之間也是交鋒多過彼此信賴,衛洵不確定安雪鋒會不會信他,還是隻會認為這又是他尋求刺激的借口?
畢竟說實話,前兩次衛洵就是這麽乾的,他在安雪鋒心中是有前科的。
然而這次,出乎衛洵意料的,安雪鋒竟然主動來了。從麵前的***不再把觸手往他身上纏,而是很嚴肅的收起觸手,很正經的握住了他的肩膀,衛洵便覺出了眼前‘人’不對勁。
“氣勢也不對了。”
安雪鋒能遠程取代***?還是借用主事人的身份?
衛洵頓時生出興趣來,他又發現了一個安雪鋒的小秘密。
“我能待三個小時。”
和之前幾次通過鳳羽的紓解不同,這次安雪鋒認為衛洵情況更嚴重,他難得壓製住了***,借用主事人的身份站到了衛洵的身邊。
還好這旅程裏還有個嬉命人切片,旅社覺察到問題也會認為是他有問題。
安雪鋒嚴肅想到,但這也得抓緊時間。
“我會讓你——”
我會讓你笑出聲的——
“你會讓我爽的,對嗎。”
衛洵笑道,抓住了他的鬥篷,用陳述性的,平靜的口吻道:“我爽不到了,你讓我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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