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不滿憤怒嘶吼，白鹿皮影不夠符合他的標準！半命道人的白蛇皮影製作時顏料裏調了靈蛇骨粉，能以假亂真。但白鹿靈仍在，雲良翰手中的白鹿皮影和它一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無法讓它滿意，魔鬼商人的考核就不可能通過。隻有導遊才能聽懂的聲音，更是讓他們及時作出反應！

隻見魔鬼商人豁然起身，猛地望向小翠。不用多言，之前也沒有商量，但衛洵明白他的意思，是給還是不給？衛洵根本沒為這個問題糾結，隨手拋了一個布袋給魔鬼商人，裏麵正是白鹿靈的毛發。

白鹿靈渾身上下，但凡能用的，又不會對它有致命傷的東西，衛洵現在基本都有了。

他也想看看魔鬼商人究竟能走到怎樣的地步。

“記賬。”

“遵命。”

魔鬼商人驟然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不像往日那般故作出的冷峻寡言，這笑容近乎灼熱，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喜悅。不必多言，接到布袋的手指微動，便有一團鹿毛飛出，如被磁石吸引般落在了白布屏上，白鹿皮影的位置。

“呼——！”

剝皮先生長出一口氣，血臭氣熏天。它似乎仍不是非常滿意，血色彌漫，帶來令人作嘔的精神汙染，向白鹿靈的方向探去——但血色隻探了一寸就畏懼收回，白鹿靈的身邊有衛洵在！

此時此刻衛洵一手撫摸白鹿油光水滑的皮毛，一手把玩著變異後的亡明令牌。擁有了龍魂龍骨，亡明令牌更具皇氣！讓衛洵不再隻像是大官，而像是真正的皇者。

不敢，不敢造次！

那片原本彌漫開的血色倏然收回，剝皮先生的肩背似乎都更顯佝僂，宛如朝拜。這場演出和它夢想中的一模一樣，是有‘皇帝’觀看的演出！

剝皮先生的姿態越發卑微虔誠，但挑刺卻也越發刻薄淩厲。完美，必須完美，隻有完美的演出，才配在皇帝麵前呈現！

不僅皮影質量被剝皮先生挑剔，皮影的表演者，旅客們也被剝皮先生刁難。魔鬼商人忙的就像個救火隊員，他早不能安穩坐在觀眾席上觀看演出了，而是跑到了戲台邊，隨時準備搭手。

而他做的準備也確實全麵。

各種各樣妖獸的皮，血肉屍體，妖獸的靈魂，都被他依次投入到這場演出中。白布屏後的皮影們仿佛逐漸具有了靈魂，它們在白布屏上奔跑跳躍，做出一個個高難度的動作。當白蛇到達地宮時，那些發誓要追隨它，找回山神大人的靈獸皮影們的誓言無比動人心弦。

鼓樂轟鳴聲尖銳急促，伴隨著雷聲雨聲。白布屏劇烈顫抖，燈影搖曳，預示著震動的大地與狂風暴雨。而現實中同樣是有狂風暴雨！不知魔鬼商人提前做了什麽設置，大地也同樣再震動。

這場演出簡直從一場普通的皮影戲變成了場景重現的盛宴，但即便是這種程度的演出也無法讓挑剔的剝皮先生滿意！

它時而咆哮，時而捶地，每一次動作身上的膿血都會散落出去，猩紅逐漸汙染了白布屏，遮擋住了那些它認為演得太醜陋，不夠資格讓‘皇帝’觀看的部分。

如果白布屏完全被猩紅遮蔽，那這場演出絕對是失敗的。即使是半數遮蔽那也是不合格！而這膿血同樣是恐怖的精神汙染，在這種強度的精神汙染下，正常旅客導遊本身就會受到極大影響，無法再進行正常演出。

但是旅客們撐住了。隻有米婭和白小天兩個實力最弱的無法承受住精神汙染的影響，退到了後麵，但他們的皮影卻被奧古斯都和周希陽分別接下，沒耽誤接下來的演出！

奧古斯都喘氣如牛，瞳仁如針尖一般，渾身已經狼人化。紅色的狼人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頑強抵抗著精神汙染。

周希陽的眼珠則黑的滲人，純黑瞳仁中沒有半點光，仿佛泯滅了一切的光芒，就連他身周的光線都黯淡了些，仿佛他在吸收那些光線一樣。

一人操控兩個皮影有多困難，但白小天的退下卻是周希陽默許的。馬上，馬上就要到那個劇情點了，必須要有人騰出手來，早做戒備才行。

“錚嗡——”

鼓樂轟鳴聲急促震響，隻聽咣地一聲響，一盞清油燈驟然熄滅。咣當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密，頃刻間清油燈全部熄滅，整個白布屏都陷入黑暗中，這預示著這場皮影戲已經演到了白蛇和那些追隨著它的靈獸們全都進入地宮中。

接下來等清油燈再次亮起時，就該是‘龍骨’出現的時候了。初演時這龍骨是由完整的靈蛇骨演出的，梅恪爾搜刮白老太太遺產時搜到了她私藏的靈蛇骨，梅恪爾手中，半命道人手中，周希陽等人的手中，皆有部分靈蛇骨。

雖然不夠，但卻也能夠支撐！

但鼓樂聲到了儘頭，周希陽等人卻沒有拋出靈蛇骨。

破壞這場演出！

演出失敗，這個旅程景點都將失敗。雖然損失很大，但卻是值得的。

無法安撫剝皮先生，又無法殺了剝皮先生，魔鬼商人這次領隊考核就將失敗。他無法先一步成為領隊導遊，就不會對丙二五零構成威脅！

西區人手中沒有半點靈蛇骨，這是魔鬼商人唯一無法掌控的演出點。無法掌控旅客，無法指揮旅客，這無疑是失敗的導遊。

但下一刻，卻有人拋出了一截靈蛇骨！

“雲天河！”

一直盯著他的梅恪爾直接動手，喉嚨中的低吼如貓科動物的咆哮，冷酷凶狠：“叛徒！”

拋出靈蛇骨的那人，竟然是一直都極為低調的雲天河？

“叛徒？不，我不是叛徒。”

雲天河一陣陣的輕笑，避開了梅恪爾的襲擊，他雖然步步後退，差點被逼出戲台，但卻仍顯得從容，低垂的眼睫顯出一分悲天憫人的氣質，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

“我會為翠導呈現出一場最完美的演出，他不會喜歡用這種手段來毀掉自己的對手。你們無法理解，這是一種何等偉大的心胸，又是多麽的自信。”

“嘖。”

他舔的可真好聽。

坐在第一排的芷葵葵輕笑，一個小旅客而已，從不被她放在心上。若論舔，她的那些傀儡更會舔。

但雲天河這股狂熱的，虔誠的架勢，仍讓她覺得有些不悅——隻是一些不悅而已。把他放到丙二五零身邊，饒是傀儡師也樂見其成。

要是能讓丙二五零成為一個養豬流導遊，而不是屠夫導遊，那該是多有趣的一件事啊。

就在芷葵葵暢想的時候，戲台上驟然發生劇變。隻見奧古斯都狂笑著，忽然化身為狼人，硬抗住周希陽的射擊後他拋出了大量的血食。

狼人的血，飽含狼人毒素，能將普通人感染成為狼人。然而說是毒素，但為什麽不是某種感染性極強，能讓人進化的絕強能量呢？狼人隨手就能殺死數百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肌肉能硬抗子彈，這何嚐不是某種進化。

狼人的血液，飽含強大的能量，正是最好的血食祭品！大量狼血湧入東側殿，原本的血氣死氣平衡瞬間被摧毀。無比濃鬱的血氣凝聚而來，如被狂風刮起的落葉卷成一條線，遊曳的血線逐漸有了龍的雛形。

血氣正具化成血龍魂！一旦讓它成功，那它將代表皮影戲中的‘龍骨’，道士陣營就將落入下風！

“果然是狼人血，嗤，小狼崽子就不會玩點新鮮玩意。”

半命道人卻是一聲冷哼，他早有準備。之前不出靈蛇骨，正是為了逼出妖獸陣營的後手！現在他們後手出了，半命道人也不再保留，他拿出一乾坤袋往外一倒，頓時倒出了十數頭死靈！

死氣與血氣再次交織糾纏，逐漸恢複平衡。奧古斯都暴怒，咆哮著撲向半命道人，但他的咆哮聲卻不如剝皮先生的聲音更大！

“吼——！！！”

‘停了——太長——時間！！”

早該演到白蛇下地宮見龍骨的戲份了，但白布屏卻仍然黑著，沒有任何繼續表演的動靜。甚至是在劇烈打鬥中，白布屏破了個巨大的裂口，一陣劇烈晃動後竟是最終倒下，露出在戲台後廝打起來的旅客們。

沒了布屏，如何演出？

這場演出已經近乎失敗了！

魔鬼商人倒吸一口冷氣，狀若心急如焚，實則表情卻無比冷靜。

白布屏上的演出無法進行到底，那就在現實中表演。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皮影演員。隻要演的精彩，演的符合邏輯，那就足夠了！他釋放出暗中收集的死氣，頃刻間東側殿內的血氣死氣再次失衡！

死氣環繞，逐漸凝成死亡龍骨的虛影。仿佛是通天徹地的巨大陰影，比之前扮演龍骨的白蛇靈骨更多幾分唯我獨尊的霸氣，但卻因死氣而顯得陰森恐怖。

“轟隆！！”

驚雷轟鳴炸響天際，閃電一道道撕破天際，將原本昏暗的東側殿映照的雪亮一片！這電光落的很密，近乎和衛洵第一次天罰差不多了。

不，這不隻是死氣能造成的結果，在這死氣中還摻雜著一股陰氣，這縷陰氣極其隱蔽，巧妙藏在死氣的遮掩下，不被人發現，但卻仍有至少三人注意到了。

衛洵坐直了身體，若有所思望向芷葵葵。而芷葵葵似乎覺察到了他的注視，回過頭來，對衛洵嫣然一笑。

完全沒有隱藏自己身份的意思！

沒錯，是她釋放出的陰氣。這演出能不能成功她完全沒有半點興趣，芷葵葵的注意力全在丙二五零的身上。

陰氣與死氣的糾纏，吸引到了越來越多的閃電落雷，而這閃電落雷部分被死氣吸引，部分落向剝皮先生，卻也有部分向著衛洵落去。

天罰的時間還沒有到，但被天罰劈過兩次的衛洵就像被老天標記過‘他是個不乾好事的人’一樣，會收到天罰的額外照顧！

所以，你會怎樣做呢？

芷葵葵輕笑，修長手指交疊搭在下頜，沒了那種嫻靜感，如盛開的罌·粟般美麗危險。

衛洵被劈的乍開了翅膀，電光在惡魔之翼上流淌，如銀色璀璨的花紋。白鹿焦急在旁邊跳躍，卻不敢靠近。可以說死氣與陰氣交織成的死亡龍骨引來的更多雷電，讓衛洵處於在危險之中！

那些妄想對衛洵出手的人，完全不會錯過他陷入危機的機會，奧古斯都狂喜咆哮，猛地掙開對手，竟絲毫不顧閃電與陰氣死氣，向丙二五零衝去！

演出是否成功重要嗎？魔鬼商人能不能通過考核任務重要嗎？甚至是柔弱的米婭和奧萊恩離開他保護後會死，這重要嗎？

不重要！在奧古斯都眼裏，絕沒有對抗任務重要，也沒有北緯三十度景點信物重要！

奧古斯都咽下了早含在口中的月光石，整頭狼人膨脹般大了一圈。周希陽的子彈打在他身上如打到了鐵板，隻發出清脆聲響，卻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傷害。甚至絕大多數子彈都比奧古斯都給躲開了！

就這？就這？

精神高度集中，奧古斯都感覺非比尋常的好，奔跑中他狼嘴咧開，露出森然白牙，近乎嘲笑的回頭望了一眼。柔弱的，嫩生生的丙二五零就在麵前，而周希陽他們甚至來不及——

來不及——

嗯？？？

奧古斯都愣了一下，為什麽周希陽和半命道人這些家夥沒追過來，都堵在米婭和奧萊恩的麵前？

奧古斯都不懂了，這些人難道傻了嗎？

“轟！”

猩紅驟然襲來，迎頭重擊。奧古斯都絲毫沒躲，硬生生撞了上去。狼人銅頭卻沒能將對方撞碎，雙方勢均力敵。奧古斯都晃了晃腦袋，看著擋在麵前的十月十日，突然出離憤怒了。

難道我這麽不值得他們重視嗎？

奧古斯都憑身體本能戰鬥，本就不大的腦子裏深深疑惑了。尤其是當他發現就連近在咫尺的丙二五零都完全沒有看他，甚至沒被這場激烈的戰鬥所吸引，目光越過了他，落在前方戲台的時候，奧古斯都出離憤怒了，越過十月十日衝丙二五零咆哮齜牙。

“懦弱的小子，我要操·死你，我要——”

“吼——！！”

奧古斯都的怒吼被剝皮先生的咆哮壓下去了，剝皮先生看到這一團亂的演出現場簡直要發瘋！大滴大滴的膿血隨著它的咆哮飛向四周，精神汙染開始侵蝕整個東側殿，‘龍骨’有了，但‘白蛇’卻不見了，操控白蛇皮影的半命道人正在拳打奧萊恩。

奧萊恩完全不還手，隻逃跑，跑不過就像個麻袋一樣挨揍，完美顯現了特級一星的實力。但半命道人卻仿佛在於空氣鬥智鬥勇，揍一拳就猛地後退，揍一拳就猛地後退，仿佛奧萊恩會隨時變超級賽亞人反打一樣。

為什麽，為什麽一個戲子敢在皇帝麵前不務正業！

剝皮先生也不懂了，它隻是出奇的憤怒。這憤怒撒向了魔鬼商人，它伸出巨人般的手臂，一把抓向了魔鬼商人，把他像抓小雞崽一樣抓了起來，它要殺了他！

但魔鬼商人卻仍然沒有出手，就這樣被剝皮先生抓在手中。旁人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而那充滿膿血的手指，血色的影子，卻完全不顧魔鬼商人的承受力，往他身體內鑽去。

剝皮先生受不了了！它要鑽進這人的體內，控製他，操控他。既然他無法指揮那些戲子（旅客），完成這場演出，那就由它來控製。

“嘶——原來還能這麽玩。”

衛洵喃喃，魔鬼商人被抓走的時候隻有衛洵發現了，那一瞬間魔鬼商人身邊出現了一個死靈。他不再是完全幽靈的異化態，而是儘可能的恢複成了人態。死靈直接融入了魔鬼商人的體內，讓他頃刻間衰老——是偽歸零，魔鬼商人再次用了出來！

魔鬼商人早就預料到了這場演出絕對不會成功，會失敗，所以就此謀劃，他是妄圖反吞噬剝皮先生，要向死而生。

隻要剝皮先生死了，而其他旅客沒有死光。哪怕景點完成度不高，他也能通過領隊考核！

多麽大膽，多麽冒險，多麽荒謬，多麽——

“我喜歡。”

衛洵笑道，抱著手中的白鼬。這是鬱和慧化作的白鼬，山翁和太歲金丹就藏在他體內。作為煉製了太歲和山翁，與它們之間簽訂過契約的人，衛洵對參精也隱隱有些感覺。

他能感到因為提前到來的，過於密集的電閃雷鳴，引得參精躁動不已——它極有可能提前化形，撐不到淩晨零點了！

那麽——既然已經這麽亂了，那就讓天罰提前到來吧。

衛洵的秘訣，引動天罰隻需要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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