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任務?
一直以來係列稱號任務都是達到任務進度就能自動獲得稱號的,為什麽主宰係列稱號如此特殊,必須要完成專門的考核任務才能獲得?
到底是什麽讓任務進度暴漲?
這一切的疑問混雜在過於雜亂瘋狂的思緒中,10點SAN值,從未有過的,極低的數字,衛洵大腦一晃,耳中儘是無窮無儘的嗡鳴。眼前再看不清任何景象,隻有色彩豔麗純粹的色塊。
大大小小的鮮明色塊堆滿他全部視覺,每一次呼吸中都充滿了能讓人醉倒過去的馥鬱芬芳。和之前每一次低SAN的感覺都不一樣,過去低SAN時衛洵看到的從來都是驚悚鬼怪,恐怖雜音,但這次他眼前卻是一片花團錦簇。
仿佛整個人都被扔進了萬花筒中,不斷變化卻自始至終都豔麗非凡的色塊不僅不讓他感到煩躁雜亂,反倒覺得精神抖擻,心曠神怡,忍不住想要沉醉於其中,如同一個絕對美好的夢境。
衛洵被這些斑斕色塊所吸引,下意識想邁步進去,但他卻無法動彈,身上像是纏繞著什麽詭異繩索,束縛著他的行動。
還沒等衛洵再行動,下一秒他看到金紅光芒蓋過無數色彩繽紛的色塊,如簡筆畫般的滾圓紅日升起,向外彎曲輻射的陽光如有實質,刺破一個個豔麗色塊。
“啊——!!”
仿佛有尖銳刺耳的哀嚎聲此起彼伏炸響,那些色塊們如有生命般顫抖,掙紮,呻·吟,卻仍被陽光全部刺破,鏗然破碎,撲簌簌墜落的顏料發出扭曲斷續的哭泣,與太陽的嗡鳴合成同一個聲音。
‘衛洵,衛洵……’
‘衛洵——’
是姓名牌!
衛洵猛然回神,他忽然覺得那代表姓名牌的太陽以及這如吟唱般的嗡鳴聲實在很是耳熟!如果不聽它誦念名字,隻聽這嗡鳴,簡直和在瘋狂太陽精神汙染下響起的幻聽很是相似!
但不等衛洵細看那太陽,在他回神的刹那間繽紛色塊中的太陽邊泯滅,消失,連同那些斑斕色塊一起,隻在視網膜上留下灼燒般的閃亮印記。
【SAN值:1點】
鎖SAN了,衛洵立刻咽下口中的提純蜂王漿。有姓名牌在SAN值不會歸零,但SAN值降到一點足能證明剛才究竟有多凶險,這還是衛洵第一次在幻覺中看到姓名牌的虛影!
衛洵沒有睜眼,哪怕咽下提純蜂王漿他SAN值增長的速度也極慢。按常理的話本該急速回滿,但現在衛洵內心數了十個數,這SAN值卻才將將回到30。
不,不是回的慢,而是在蜂王漿快速回SAN的同時,衛洵還在飛速掉SAN!又含了數滴蜂王漿,確保能隨時回SAN,衛洵這才睜眼。
他發現自己正被半命道人背著,紅僵在前帶路。陰山老祖不知道上哪裏去了,而紅僵和半命道人如岩羊般小心翼翼踩著岩壁凸起的石塊,在離坑底近十米的高處艱難行走,避開了最中間的大殿,小心向後繞去。
‘噓。’
衛洵微動,半命道人頓時身體一僵,耳中綠豆傳來一聲噓。衛洵適時不再動彈,看著半命道人與紅僵溝通,一人一僵變換路線,以最快速度找了個岩壁上的凹坑處,暫時躲了進去。
這凹坑進去後衛洵發現它並非天然生成,更像是人為挖成的,有一人高,半米寬,剛好能容得下他們進入。進去時一人一僵換了位置,由半命道人在內,紅僵殿後。等完全進入後紅僵如封門石塊般,嚴嚴實實擋住的入口。
“嚓。”
一聲輕響,幽微火光亮了起來,映照出半命道人擔憂的表情。那是一根紅色的,隻剩下半截的喜燭。燭光搖曳,半命道人將丙二五零放了下來,皺著眉頭仔細端詳。
之前在半命道人背上時衛洵就覺出異樣,被放下來後稍微一動便明白,自己是被一根純黑色的墨繩給綁起來了。
而且他並沒有異化。畢竟這處凹坑對正常人來說還算勉強能擠進來,但如果是異化態的惡魔衛洵,那他是絕對不可能進來的。
想到之前在低SAN幻境的時候,好似有無形繩索束縛他的動作,讓衛洵無法去接觸那些斑斕色塊,應該就是這條繩子。功能該是與姓名牌類似,能讓導遊不會徹底失控異化。
繩子的另一端就在滿頭大汗的半命道人手中。
丙二五零不算重,但也是個成年男人。背著他走在陡峭岩壁,還承擔著極重的心理壓力,怪不得半命道人累出了滿身的汗。
端詳了丙二五零半天,半命道人表情略微放鬆,卻仍提著心,食指拇指一圈,在衛洵麵前比了個‘OK’
“這是幾?”
衛洵:……
“我現在沒事。”
衛洵啞聲道:“放開我吧。”
半命道人有自己的判斷標準,他又拿了一張符在衛洵麵前點燃,盯著徐徐升起的青煙念念有詞,看了半晌,這才眉頭一鬆,給衛洵鬆了綁。他們兩人一僵的位置是紅僵堵著坑口,半命道人在最裏麵,衛洵在半命道人和紅僵中間。
這坑洞狹窄,剛才被半命道人完全堵住。但他低頭俯身給衛洵解墨繩的時候,半命道人背後的景象就露在了衛洵眼中。
在半命道人肩後,有一張青綠扭曲的鬼臉。
燭光黯淡,那鬼臉正在微弱光明與黑暗的交接處,鬼目圓睜,眸間一點黑洞,臉色猙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它極為畸形扭曲,大張的嘴占據了整張臉的四分之三,利齒森森,身子前傾著,仿佛要將半命道人整個頭吞進去。
但衛洵沒有動,也沒有出聲。
“你現在感覺咋樣?”
然後衛洵就看到半命道人從容回過身去,把那半截喜燭插在了青綠鬼臉的血盆大口中。
這鬼似的青銅雕像,竟是個燈盞。
“還好。”
衛洵簡短道,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半命道人又看了眼自己身後的燈盞,嘿然笑道:“嚇一跳吧?不怕啊,這是個卯鬼的祭祀燈盞而已。”
“山神掌管山川林澤,之前暖玉大門上刻著隱字,名曰‘燕山’,便是這裏山神的尊稱。”
“燕山山神乃是山川譜上排名第八的山神,手下有著兩靈童,四童子,八十一山鬼。這卯鬼便是掌管山林中柳樹的鬼怪。”
柳樹乃是鬼怖木,和其他樹木不同。半命道人算出方位,選了它所在的燈盞處暫時歇腳,最是安全。當然,現在不是顯擺學時的時候。簡單講過後,半命道人又擔憂問起丙二五零的情況。
“你剛才差點就栽下去了。”
半命道人心有餘悸:“還好我帶了墨繩,能把你給捆起來。不過我現在這實力,你要是真SAN值歸零瘋了,我也救不了。”
所以說衛洵SAN值沒歸零,還是他有姓名牌的功勞。半命道人倒是實誠,也不多攬工,見丙二五零沒主動說也不多問。他簡單幾句講明白了剛才發生的事。
從進入地宮五層到衛洵蘇醒的現在,其實剛過去十分鍾。
“這陰山老祖來頭不小,這塊地界都敢直接往下跳。”
半命道人嘖道:“好在她也還算知道輕重,沒驚醒龍魂龍骨。否則咱們幾個可就都得去見閻王爺了。”
“龍魂龍骨?”
衛洵想起自己在斷崖上看到的場景,這深坑大殿正中湧動的清泉,纏繞在一起的金龍白蛟,以及在如茵綠草上奔跑跳躍的白兔。這些東西也許和那些斑斕色塊同樣都是幻象,衛洵很想知道在半命道人眼中,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麽。
現在陰山老祖不在,正是試探的好機會。
“嘶——”
半命道人正在擦汗,擦到一處時痛的麵容扭曲。衛洵抬眼望去,就見在他脫下來上半身的道袍,□□著瘦削肩背,在他脖頸偏右,一直到鎖骨的地方,有塊碗口大的恐怖黑斑。
這黑斑凹陷潰爛,裏麵滿是汙濁膿漿,爛的近乎能看到骨頭,而且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擴散。半命道人咬緊牙關,銅錢劍在他手中宛如利刃,半命道人挖去膿水黑肉,一直挖到能看見血色,然後敷上香灰。
這顯然是極痛的,半命道人忍不住悶哼一聲,渾身冷汗如雨,青筋繃緊,臉色慘白。見他叼著繃帶,痛的動作變形,像是要自己包紮患處,但異常艱難,衛洵出手幫忙。
半命道人略一猶豫,隨後就將繃帶另一半交到衛洵手中。
有了幫忙包紮的由頭,衛洵得以近距離觀察半命道人的傷處。雖然半命道人挖去了所有黑肉爛肉,又及時敷了香灰,但邊緣仍舊再次泛黃發黑,透著股——
透著股清香味。
“怪不好聞的吧?”
半命道人看丙二五零沉默,想著這畢竟還是年輕導遊,沒見過大世麵,現在形勢嚴峻,難免被嚇到,便調侃笑著活躍氣氛:“聞起來像不像爛豬肉?我跟你說,這還算好的。法老王裹屍布內味才是真的熏人,連你們安隊都受不了!”
“那一掀棺材,好家夥,簡直跟幾萬個鯡魚罐頭炸了似的。安隊正站在最前麵,愣是頓了三秒。後來他說是陷入法老王幻象了,嘿,我才不信,肯定是被熏昏過去了,還礙著麵子不好意思說。”
“他用歸途刀撬的棺材蓋,聽說這刀給醃入味了,他回去後整整一年全用的槍,半點沒碰過這歸途刀。”
半命道人說的自己都樂,笑著把剩下的繃帶纏好,內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讚。
小樣,還有我能活躍不了的氣氛?
然而沒想到的是,丙二五零下句話就讓他愣住。
“這是深淵的氣味嗎。”
半命道人愕然抬頭,衛洵一見他這表情便覺得自己恐怕猜到了點子上。
是什麽讓臭變香,讓醜變美,讓恐怖變為潔淨美麗?
起初衛洵認為是低SAN值,但如果低SAN就會造成這種影響,那半命道人和陰山老祖應該是知道的。知道他丙二五零眼中景象不同。但從這兩人表現來看,恐怕不是因為這個。或者說不止因為這個。
衛洵想過這會不會與自己身上的亡明令牌有關,會不會與守墓人身份有關,但主宰係列稱號任務進度的大幅增長,讓他更想到深淵。
果然。
“對,這是深淵的臭味。”
半命道人猶豫,像是在思索要不要跟丙二五零講這麽多,但他又一想,覺得如果不講明白,那丙二五零或許還會想著搶龍骨。
“是深淵的氣味,也是‘神’死後的氣味。”
半命道人最後壓低聲音:“你看到那一灘黑色的,像翻騰的爛肉漿一樣的沼澤了吧。”
“燕山薨了。”
呼——
這句話出口後,似乎有一股陰風吹過。燭光搖曳,驟然黯淡,顫巍巍仿佛隨時都會熄滅。衛洵抬眼看去,就見半命道人身後那卯鬼燈盞暴凸的雙眼陰森,似乎在凝望他們。
衛洵沒看到什麽沼澤,但他也能想到半命道人說的是什麽。
那大殿正中的一泓清泉。
如果那是山神死亡留下的印記,那衛洵看到的,金龍尾端浸入泉水中,恐怕代表著極其恐怖的事情。
果然,緊接著他便聽半命道人道:“很糟糕,這龍脈已經被死去的山神汙染融合了。什麽有人收集死氣,根本就不是龍骨崩潰的最重要原因。”
半命道人罵了一句,情緒難得有些激動,表情凝重:“這裏真的很危險,難度比得上五階極度危險,甚至有可能更高。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五階極度危險,除了不是北緯三十度以外,堪稱是無解級。衛洵擰眉,他想到的是陰山老祖。
傀儡師知道這地宮五層的真實情況嗎?
應該是知道的。
那她意圖偷盜龍骨,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麽。
“疼嗎。”
半命道人很急,他像隨身帶了七個葫蘆娃似的拿出一個個盛藥丸的葫蘆,磕了很多藥。這些藥看起來不像是旅社商城賣的,但效果極好。原本不停向外滲濃黑汙血,不過兩分鍾就徹底浸透繃帶的創口,終於不再向外滲血了。
衛洵又幫半命道人換了次繃帶,但一向好麵子的半命道人這次竟然疼的掉眼淚了。
“當然疼啊,疼死道爺了。”
半命道人哽咽道,狠狠抹了把眼淚,嗚嗚憂傷道:“說不定我要死在這了,說好的養老啊,想我一世英名全都沒了,嗚嗚嗚實在太丟人了。”
半命道人哭成了淚人,沉浸在異常的悲傷中。衛洵覺得不對。他鼻端嗅到的香味越來越濃,簡直就像有誰灑了一整瓶的香水。濃鬱香氣從紅僵堵住的坑口傳來,衛洵回頭去看,卻見到了恐怖的一幕。
紅僵正在融化!
猩紅的粘液從它身上流淌下來,宛如一滴滴血淚,它寬闊肩背此刻乾癟瘦削,最可怕的是它的胸膛已經被徹底腐蝕穿了,粘稠的,油狀的液體占據了胸膛的空洞,和猩紅粘液融合在一起,變為了泥土狀的棕黑膏狀物體。
一根碧綠的嫩草,在‘泥土’上發芽,顯露在了衛洵眼前。
不對,情況正在飛速惡化,是陰山老祖動手了嗎?半命道人仍在哭泣,眼神時而清醒時而悲傷,衛洵看出他在掙紮。掙紮中半命道人拚命拿出了三茅令牌,但這殘缺的令牌上卻浸著一層汙濁黑色,無法使用。
“唉,如果我真要死掉,你要不披上猩紅鬥篷給我一刀吧,我就當是被嬉命人捅死,往心口上捅,起碼比死在這條小臭水溝裏強QAQ”
半命道人從身後握住衛洵的手,悲傷哭泣中要緊牙關,衛洵和他眼睛對上,看清了半命道人眼中的決絕——他沒說假話,正是要讓丙二五零來捅他一刀!關鍵時刻半命道人狠得下心來,不惜代價要恢複神誌!
捅啊,快捅啊!
此刻半命道人仿佛精神分裂,明明表麵上哭的一塌糊塗,內心中卻焦躁狠厲。當他看到丙二五零沒拔刀,而是直接用手按上他胸口時,半命道人淚流的更凶猛了,內心卻在破口大罵。
捅啊!拿出嬉命人殺人的氣勢來捅他啊!不會吧不會吧丙二五零不會是下不了手吧——
“嗝。”
半命道人打了個哭嗝,心中的悲傷驟然全部消失了。臉上的淚還沒止住,他隨手擦掉眼淚,神情怪異望向自己和丙二五零之間連著的,一條淺綠色的線。
半命道人動了動手腳,冷靜下來,又磕了一些藥。然後他用手指碰了下這根極細的絲線。
“不是傀儡?”
“不是。”
“我說呢。”
能抑製情緒,絲線,半命道人第一反應想到的就是傀儡。像發鬼乙四十九,牧羊人聯盟的娃娃,還有甲二傀儡師,都走的傀儡這條路子。
但傀儡最重要的就是思想受製,完全沒有隱私,半命道人自有檢查自己的辦法,他發現這絲線和傀儡並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