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洵下意識咬了下去,但他卻咬空了,上牙下牙碰在一起,哢的一聲輕響。
但口中異樣的飽脹感,充滿感仍在,衛洵甚至能感到觸手柔軟微涼的尖端掠過他的牙印,激起陣陣癢感。他的舌頭被死死壓在下麵,無法動彈。
明明能感到對方的存在,但卻無法碰觸,無法影響,這種感覺……
‘***?’
但衛洵在心裏念出***的名字時,那不懷好意,嚐試往他喉嚨更深處探索而去的觸手終於安生了些,它撤出了衛洵的喉嚨,隻停留在他的口腔與舌尖上,但是仍舊堵得很滿。
與此同時,衛洵感到覆蓋著自己的冰冷陰影更沉重了,那種無處不在的注視感,包圍感,黏膩沉重感,像是被深海中的龐大怪物捕獲,和它比起來人類是如此的渺小,無法逃離,無處逃離。
但最恐怖的不是身體上的接觸,而是思維上,精神上的逐漸沉淪。耳畔隻能聽到無窮儘的呢喃囈語,身體隻能感到觸手的觸碰,腦海中掠過一副又一副色彩斑斕,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感的畫麵。
那些奇詭的建築,醜陋肮臟的怪物,最後全都歸於深沉的黑暗。
很危險。
衛洵的SAN值在瘋狂掉落,他已經出現了幻視幻聽,但應對這種情況衛洵已經很熟練了。他甚至還能分出心神看向不遠處的鬱和慧,鬱和慧仍坐在桌邊,焦急等候,卻完全不知道衛洵就在他麵前。
還算安全。
衛洵冷靜判斷出了當前的局勢,***看起來有些失控,他完全沒感到***的氣息,無論注視還是其他,竟沒想到***卻一直跟在身後,並且對他動手。
但好消息是,***並沒有完全失控。旁邊的鬱和慧,衛洵的旅社駐地,包括小翠小金魔蜂等魔蟲都沒有受到影響。
那就還算在可控範圍內。
“唔。”
衛洵悶哼一聲,SAN值狂降下他不由自主露出異化態,此時此刻,那不可名狀的觸手撩起淺藍色的鬥篷,纏上了他的尾巴。似是要懲罰他的不專心。
柔韌黑色長尾上,那些原本順服的銀色骨刺頓時應激炸開,讓這條尾巴成了荊棘長鞭般鋒銳的殺器,它們似乎傷到了觸手,衛洵嗅到了淡淡的海腥味,也許是觸手的血。
但觸手卻並沒有避開,而是更深貼合上去,炸開的骨刺方便了更多細小觸手探入骨刺間,吸附在刺根部的脆弱皮膚上。
這實在有些過火。
不會疼痛,那種酸癢難忍的感覺就更加明顯,像是觸手血液的氣味,讓衛洵身上每一處都敏銳了無數倍,就連一向引以為傲的忍耐力與理智似乎都有崩盤的征兆。
太惡劣了。
衛洵瞥了眼麵前的鬱和慧,他似乎聽到了什麽,驚疑警惕望向衛洵這邊,那種驚訝的目光,就好像他能看到他們,看到衛洵此刻格外狼狽的姿勢一樣。
這種暴露感,注視感,就像在光天化日之下,讓人無處遁形,讓人本能羞恥不已,拚命想要躲避,想要把自己藏入陰影中。
但衛洵隻是挑起眉頭,理智分析。
還有心思玩這手,看來***的狀況應該不算太差,起碼基本邏輯,許多認知都還在。
那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為什麽失控?
是和屠夫聯盟有關,還是與安雪鋒使用北緯三十度信物有關?***現在具體狀況如何,他這麽做有什麽目的?
‘***’
衛洵再一次試探呼喚對方的名字,之前他叫出名字後,對方的動作緩和了許多。果然,這次同樣起了作用。做亂的觸手放過了被纏到亂七八糟,不停打顫的尾巴,轉而向上。
衛洵不自覺仰起頭,冰冷濕滑的觸手纏上了他的脖子,尖端在喉結處不斷摩擦。難以忍受的癢感從喉嚨內部彌漫,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皮肉內震顫不已,是***的魔種。
“咳咳——”
衛洵本能想要咳嗽,但咳嗽聲卻被堵住。這次他的嘴無法再閉合,舌尖被壓的不能動彈,唾液在不正常分泌,無法吞咽,隻能從滴落下去,這讓衛洵第一次皺起眉頭。
臟。
但仿佛能感應到他的思維,下一刻觸手的動作就更過分了起來。
衛洵擰眉躲避,但無論往前往左還是往右都有觸手阻攔,無法動彈分毫。唯有向後,是沒有任何阻礙的。
身後就是冰冷深沉的懷抱。
“呼——”
當衛洵完全倒入這懷抱中時,被撐到酸澀的口腔終於獲得了自由。隻是一時無法合攏嘴,就在衛洵眉心緊鎖時,有柔軟的觸感掠過,那些多餘的唾液頓時全都消失了,衛洵又恢複了乾淨清爽。
與此同時,衛洵略微感到***傳來愉悅的情緒。
恍惚間衛洵明白了什麽!
衛洵發現到觸手仿佛在故意試探他的底線,引起他‘恐懼’‘厭惡’‘退避’之類的負麵情緒,於是他剛才故意將對‘臟’的厭惡明確表現出來,果然觸手接下來的動作更過分了。
但一切行動都是有原因的,衛洵揣摩著對方的心思,稍一試探就發現,***也許就是想讓他‘投懷送抱’,尋求庇護。然後他再出麵,‘趕走’觸手。
這還真是……也對,正常人不會想到觸手和***有關,也許會將他們分別當成敵人與庇護者。但衛洵卻從一開始就意識到了雙方其實殊途同歸。
但***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
驀然間背後可靠的懷抱消失,衛洵又陷入觸手的狂潮中。這次觸手探向了他的翅膀。寬大的惡魔之翼被觸手纏繞,吸附,被捕獲的骨翅微顫,它想要化作光點消散卻無法做到,隻能被迫張開,任由觸手肆意妄為。
而且仿佛掌握了衛洵怕臟的弱點,這次觸手興致勃勃分泌出了許多濕滑粘液,玩的惡魔之翼濕淋淋的,看起來很是狼狽可憐。
衛洵:……
衛洵仍做出厭惡畏懼的模樣,故技重施,略向後仰,果然,他仍舊能向後,無法向前左右躲避。
但這次衛洵沒有再繼續後退,他在思考***這麽做的意義。
衛洵記得***認為深淵氣息很臟,將它視為汙穢。但從衛洵和***之間建立聯係後,就收複了深淵節點這點來看,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本身也可以視為深淵生物。
如果衛洵一直後退的話,那是不是相當於他在逐步退入深淵?
***會因為衛洵倒入自己的懷抱而愉悅,而會因此安生的觸手,安全感與被庇護感,都會讓人下意識的後退,一次次的庇護,讓人逐漸養成習慣。
但衛洵很難信任旁人,他猜疑心重,更相信自己。
“嘶——”
觸手做的更過分了,它似乎意識到衛洵不會感到疼痛,很少有負麵情緒,就連混亂嘈雜的幻視幻聽都無法將他擊潰,肮臟這點似乎也不管用了。
但會讓人失控的,從來不隻是疼痛。
衛洵喘了一聲,魔化的利爪死死抓住觸手。鋒利爪尖刺破了黏滑表皮,但同時卻也被觸手肌肉絞住,無法動彈,鬥篷之下,本能蜷縮的四肢被強製拉開,除了後退外根本無處可躲。觸手血腥味上湧,讓人意誌昏沉,身體也變得潮熱起來。
衛洵屏住呼吸,不再嗅聞血味。忽然間他意識到一點。
血味,以他和***實力的差距而言,他不該嗅到血味才對。但事實上是,他一直都能傷害到觸手。
這不對勁,衛洵飛快捋順思路,無數線索連接成型,他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略顯荒謬的想法。
“呼……”
衛洵享受般雙眼微眯,驟然急促的呼吸逐漸緩和,但他仍舊沒有後退,甚至更緊的抓住了觸手,更主動。都有些不像是觸手在主動攻擊他,而是他以自身為武器為屏障的,擋在了觸手和***中間。
“放心,我會保護你。”
衛洵聲音微顫,語氣卻充滿了堅定。
是啊,每一次後退,都會得到庇護,看似***是守護者。
但拋開一切來看,***是在他身後的,而不是擋在衛洵和觸手之間的。從站位來看,衛洵才應該是守護者。
咕湫——
不詳水聲響起,觸手仿佛在生氣,它如蟒蛇般將衛洵纏繞起來,再不留情,勒的他身體出現道道可怖紅痕,骨頭似乎都傳來難以承受的哢哢聲。冰冷森寒的恐怖如一盆冷水兜頭罩下,沒人能同時承受得住身體與精神上的重壓。
在徹底被摧毀前,要麽豁出一切撕裂觸手,要麽後退尋求庇護。
死亡危機前你會怎麽做?
你仍舊堅定嗎。
衛洵覺察到自己被觸手困住的魔爪竟稍微能動彈了,如果他願意,他立刻就能撕碎麵前的觸手。衛洵抽出手來,正如他所料,觸手反應似乎遲鈍了,沒有及時躲避。
但出乎意料的是,觸手並沒有被撕成碎片,衛洵的手落在它濕滑堅韌的皮膚上,收回了指甲。
“不用怕。”
他輕笑著,明明是對著比自己強大無數倍的深淵生物,但不知怎的,衛洵卻更像掌握了主動權,站在主場。
“不是說了嗎。”
衛洵握住觸手的尖端,捏了捏:“我會保護你。”
表麵來看,觸手是敵人,***是保護者,但衛洵卻知道,他們原本就是一體的!隻不過人的天性,會將恐怖醜陋強大的異種認成敵人,產生種種負麵情緒。
世人總會接納好的一方麵,而厭惡危險的,但實際上他們之間又有什麽區別呢。
衛洵隱約覺察到***的人形和他觸手的狀態有些分裂,和之前衛洵與***的幾次見麵對比,此刻的他更加危險,氣息卻不夠穩定。
安撫,接納,就像馴服一頭失控的猛犬。不必懼怕它恐怖強悍的外表,而要看穿它內心真正的需要。
衛洵撫摸著觸手,背後冰冷黑暗的懷抱貼近過來。身後身前,懷抱與觸手,將衛洵包在了中間,這才是真正的整體。
感覺到對方隱約傳來的,微弱病態的愉悅情緒,衛洵嘴角微彎,眼裏卻沒有笑意,隻有平靜。
這對他來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熟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