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新派係(2 / 2)

滿唐華彩 怪誕的表哥 7243 字 9個月前

既比薛白晚一些到場,又沒讓客人久等。

如此作態,似顯得太過重視,但終究還是比接待高力士的低了許多。更遠遠不如他曾經對薑皎、源乾曜、宇文融、武惠妃等人的態度。

十餘年的位高權重、嫉賢妒能,讓世人都忘了他本就是靠巴結權貴起家的。其實阿諛奉承才是他的拿手好戲,隻不過如今能見證到的人不多。

另外,巴結裙帶上位,李林甫曾經是此中高手,他年輕時雖不學無術,卻英俊而擅音律。

這般說來,薛白與他相類。

“薛白久不來老夫家了,坐,不必拘謹。”李林甫爽朗而笑,頗有李隆基的兩成風韻,“你我不可疏遠了啊。”

“右相太客氣了。”薛白從容坐下。

彼此都沒有就之前的恩怨多說什麼,順暢地見了禮,顯得毫無芥蒂。

皎奴看得十分震驚,忘了給薛白倒桂花飲。

她年紀小,到右相府以來,還沒見過這樣的李林甫,差點以為右相被人頂替了。

“聖人要給你賜宅,此事老夫攬下辦了,在東市附近為你置一宅,宣陽、平康二坊,你喜歡何處啊?”

“全憑右相安排便是。”

“這兩個坊的位置好在離興慶宮、皇城、東市都近,明年你中了狀元授了官,視事便方便了。”李林甫道,“拜會虢國夫人也方便。”

他沒有太笑,但那和煦的態度與他過往的剛戾之色一對比,是能讓人很舒服的。

須知索鬥雞的好臉色,長安城真沒幾個人能享受到。

宅子、狀元、官位都給,還讓薛白與楊玉瑤接觸更方便,如此盛情,自是和好之意……說白了,就是被打怕了。

“多謝。”薛白則直率得多,開口就進入正題,道︰“右相可知,上柱國張去逸也想宴請我了?”

“東宮丈人的宴席,不去也罷,去了招惹禍事。”

“我來此,因右相府已付出了代價。我不去張公府,卻是因為東宮還未付出代價。”

李林甫聞言,暗道此子說話太狂了,招了招手,示意坐陪的兒子、女婿們出去。李岫沒走,還瞪了皎奴一眼,讓她給薛白倒喝的。

“你還想要東宮付出代價?”

“右相覺得呢?”薛白反問。

李林甫神色不變,眼中隱有些精光閃爍,笑道︰“不急,不急。先用菜,多嘗嘗老夫府中的菜肴。”

他既有驚喜,又有失望。

驚喜的是薛白還願合作對付東宮,失望的是薛白此來隻怕不是為了結親。

對付東宮,隨時可以談,而若婚事敲定了,一切更是順理成章……這般想著,他向李岫示意了一眼。

李岫會意,連忙去安排菜肴。

~~

後院閨閣中,李騰空提起一件衣裳看了一眼,愣了愣,又重新丟了回去。

她就披著那身道袍,坐在榻上發呆。

許久,門被推開,李十一娘興衝衝跑進來。

“我方才細看了薛白,還真俊朗,更難得敢與阿爺那樣說話,倒是個人物,無怪乎你喜歡。”

“我,沒喜歡。”

“你怎還不換衣服過去?阿兄都安排好了,讓你借口找眠兒到堂上與他相見。”

李騰空搖了搖頭,道︰“那衣裳我穿不來,我也不想過去。”

“裝模作樣有何意趣,你不願去,呆在家中做甚?”

李騰空不願答她,她之所以在家中,其實無非是促阿爺與薛白和解,保阿爺不殺他罷了。豈是要穿上那樣的衣裳去逗他?

李十一娘又勸了幾句,對這不開竅的妹妹頗為失望,搖了搖頭,語氣漸惱。

“如今可不是你喜歡與否的事了,阿爺要拉攏他,他便得是右相府的女婿,不管嫁出去的是不是你,你不願,還有十八娘、十九娘,自己想好了!”

她不知李騰空所抵觸的從不是嫁薛白這件事,而是右相府的高高在上與理所當然,見其不答,愈發理所當然地指責起來。

“十七娘,你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卻為家中做過何事?你看看楊玉瑤多大本事,迷得薛白一年就將她阿兄推上相位。你呢?多大點事,扭扭捏捏成那樣,若是自知斤兩不足,大不了我去便是了……”

李騰空聽得一愣,抬頭看去,隻見李十一娘已俯身到銅鏡補了胭脂,整理發髻,調整束胸,之後滿意地嫵媚一笑,分花拂柳地走出去了。

~~

宴上。

“菜就不吃了,我來,與右相簡單說幾件事。”薛白沒拿筷子,道︰“如今國舅拜相,聖人對他是有所期待的。”

李林甫皺了皺眉,有些不滿於薛白這官威十足的口吻,但還是仔細聽著。

薛白道︰“有些事右相沒辦妥,比如製衡東宮,太子義兄王忠嗣身兼四鎮節度使。”

“此番若非是你阻攔,本相已治了王忠嗣的大罪。”李林甫不悅,乾脆也直言不諱,“小勃律國都快滅了,小小的石堡城還未攻下。外戰不利,對內卻派遣胡商暗通東宮,事情敗露後以老卒殺人。不是你,便是他。”

“右相隻會除掉嗎?”薛白道︰“所以,聖人得用國舅。因為聖人心底要的,不是除掉義子。而是要東宮與王忠嗣不再關聯。”

李林甫瞬間已看穿了薛白的意圖,冷笑道︰“你們想拉攏王忠嗣,取死之道!”

“那就請右相坐視我們死。”

廳中安靜了下來。

李岫瞥了李林甫一眼,見他在考慮。

過了好一會兒,李林甫指了指正在侍酒的幾個婢女,道︰“你們都退下去。”

他隻留下了能保護他的侍兒,之後,手指輕輕敲打著膝蓋,緩緩問道︰“你們是何意?”

“裴冕案,右相認為誰是凶手?”

“本相說過,不是你就是王忠嗣。”

薛白略略沉吟,問道︰“證據都炮製好了?”

李林甫不答。

答案卻已顯而易見,既然用真相除不掉薛白,那就構陷除掉王忠嗣。薛白能造竹紙逃過一劫,王忠嗣能如何?攻下石堡城,更死。

“不是王忠嗣。”薛白緩緩道︰“國舅承諾,拜相之後隻做兩件事,一是推行竹紙,二是處理東宮與王忠嗣的問題,絕不與右相為難。”

李林甫沉著臉,冷冷道︰“如此大案,豈能不查個水落石出?”

“查不到。”

“嗬。”

“右相該回稟聖人,此案不是胡兒、薛白、王忠嗣所為,確實就是查不到證據。”薛白道︰“這一次,對手做得很乾淨,竟讓右相都找不到線索。”

李林甫眯了眯眼,目光一凝,再次思忖起來。

仔細一想,東宮殺了人,且還能做得天衣無縫,不留任何線索,這才是最可怕的。

~~

李騰空始終沒有換上彩裙,卻還是披著她那一身道袍趕下了閣樓。

她說不清自己在擔心什麼,也許是怕從小就膽大包天的十一娘與薛白……像圖畫裡那般了。

此事她都不敢往後想。

匆匆跑過後儀門,前方忽然聽到了說話聲。

她轉過小徑,透過花木,隻見李十一娘正在教訓眠兒與皎奴。

“你們笨死了,貼他啊,貼上去懂不懂?”

“十一娘,我不會啊。”

“還要我教你嗎?”

李十一娘頗為惱火,邁開步子便要上前闖入宴廳,李岫卻是走了出來,一把攔住了她。

“莫打擾阿爺與薛白說話。”

“好吧。”李十一娘道︰“十七是個沒用的,會不會有麻煩?”

李岫皺了皺眉,把周圍的婢女都驅散了,低聲道︰“你不必太急,阿爺有可能改變主意,不結親了。”

“為何?”

“怎麼說你就怎麼做,所有事你都要知道嗎?”李岫終於沒忍住叱了這妹妹一句。

他已有一些猜到李林甫的心思,知可能要被薛白說動了。

楊若一心推行竹紙、拉攏王忠嗣,不與右相府作對,其實是可以接受的條件,因為那兩樁事,都是取死之道。

推行竹紙雖能得到寒門支持,卻必然得罪門閥世族,再加上拉攏本就受到聖人萬般猜忌的王忠嗣。

簡單來說,楊黨想避開右相的鋒芒,走了一條險道,慢慢累積了聲望,指望的是遙遠的將來……得等到寒門子弟受益了,至少得有十數年之功。

但走不到就得死在路上。

一定是薛白給楊出的如此冒險的主意,這是一個喜歡賭命的年輕人。

李岫猜測李林甫心裡已經對嫁女之事退縮了,以免給李家招惹麻煩。

嫁女雖不成,但雙方卻能達成默契,合力對付東宮,隻是方式變了,任楊去拉攏王忠嗣吧。

西北四鎮的軍糧、將冊、戰報都是從右相府過的,右相府更懂如何拉攏西北四鎮將領。

到時楊黨即使能辦成此事,也會發現,費了無數心血,得到的也隻有一個空無兵權的王忠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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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