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案發(2 / 2)

滿唐華彩 怪誕的表哥 7043 字 9個月前

薛白察覺到了李林甫的殺意消了一半,稍稍舒了口氣。

計劃成了。

慢慢脫離右相府的掌控,自立門戶,而不至與李林甫反目,接下來要儘快擁有足以自保的實力。

“右相,楊慎矜的麻煩很大,當務之急,是不能讓他牽連到右相府……”

李林甫轉念之間已把整件事的脈絡理清楚。

他原本想的是利用楊慎矜扳倒東宮,再讓薛白成為楊慎矜唯一的兒子,其後再利用妖僧一事除掉楊慎矜,但現在知道楊慎矜保不住了。

暫時顧不得東宮,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讓楊慎矜牽連……薛白已經說過了,此子有才乾,且過於有才乾了。

“你做得很好。”李林甫開口道︰“且放心,今夜無論如何,右相府不會有損傷。”

“那就好。”

薛白鬆了一口氣,顯得非常關心右相府。

李林甫神色淡然,揮了揮手,讓他下去。

薛白走到門口卻又停下腳步,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回過身來。

“右相。”

“還有何事?”

“今夜……我見到十七娘了……我雖然沒能成為弘農郡公府的公子,但自信往後能掙一個配得上相府的身份……”

話到這裡,薛白再次掏出豐味樓的契書。

李林甫見他吞吞吐吐,難得地微微笑了笑,心中殺意再消了一半。

少年郎情竇初開的笨拙樣子,看起來就沒那麼有威脅了。

薛白還小,過十來年也許孫輩中就能有人壓得了此子,來日方長,扳倒東宮再談。

“收回去吧,過幾日讓薛靈來相府,薛家不能是東宮的人。”

“謝右相,我必為右相拉攏薛徽,讓李亨偷雞不成蝕把米。”

“去吧。”

薛白這才離開了廡房。

李林甫抬手一指門外,向李岫笑道︰“果然,被十七娘迷住了。”

“那是自然。”

李林甫撫須沉吟,心道今夜之事倒也無妨,丟了個楊慎矜,暫動不了東宮。但也許可以設法讓楊齊宣繼承弘農郡公之爵,還有金吾衛左將軍薛徽……

“右相!”

有人打斷了他的沉思,卻是駙馬楊洄。

~~

“此間是花萼樓,駙馬不宜直接來找老夫。”

“自然是有要事。”

楊洄走進廡房,先是看了一眼李林甫的影子,方才上前低聲道︰“我撞見鬼了,否則就是薛白與薛銹的外室子薛平昭長得太像了……”

“你說什麼?”

李林甫精神一震,眼中精光閃過,問道︰“薛平昭?”

“去年冬月,我府上買了一批奴婢。娘的習慣右相也知道,她是公主,我管不了她,因此俱是美少年與美婢。但那日她拿了封契書給我看,其中有官奴名為薛平昭,父名薛銹,母無名,且是開元二十五年六月被發落為奴。”

說到這裡,楊洄給出了他的推測,“薛銹亦是駙馬,必是生了外室子而一直藏著,待到抄家發落、過賤立契時填了真正的父名,當時抄了幾百人,小吏沒注意到。”

“還有呢?”

“我一看,當即便讓武酉掐死了,丟出府去……哦,掐完我探了鼻息,確是死了,結果今日見到這薛白長得一模一樣!”

“還有呢?”

楊洄反問道︰“還有什麼?”

“此‘薛銹’乃彼‘薛銹’?可是同名?若是,這十年來又是何人收養了他?這些你都查了嗎?”

“有何好查的?直接弄死,簡單乾脆!我唯獨不明白為何他還活著?薛白到底是不是薛平昭?”

“薛白,薛平昭……真相大白……平冤昭雪?”

李林甫沉吟著,喃喃道︰“不對,若是為了那案子才有這個名字,當年他已有五六歲了,此前也沒有名字不成?”

楊洄聽著,忽然想到了什麼,隻覺背後涼嗖嗖的,上前兩步,問道︰“右相,右相。”

“說。”

“你可記得武惠妃臨死之前說的?她說……廢太子妃薛氏的鬼魂來找她了……說要把薛氏的魂魄打散了,否則怨念會讓她回來……”

“胡言亂語!”

“可方才右相也說了,平冤昭雪、真相大白,這就是薛家的怨念。”

“有人在嚇你明白嗎?!”李林甫一把拎過楊洄,叱道︰“清醒點,這些事全是人為,惠妃根本就不是被鬼祟嚇死的,她是被人害了。”

“誰?!”

楊洄吃驚,訝道︰“當年那時候,誰敢害武惠妃?”

“老夫不知具體是何人,但必有幕後指使。”

李林甫當年不想查,此時卻不安起來,問道︰“官奴你們是從誰手裡買來的?原主是誰?”

“我不知道,掐都掐死了,豈管這些?”

“把契書與奴牙郎送來……慢著,奴牙郎?辛十二?”

話到這裡,李林甫忽然想到了什麼,眼中殺氣畢露。

“他就是薛平昭!你手下的廢物沒能掐死他,讓他假死脫身,方才興風作浪不停。打蛇不死,自遺其害。”

~~

侍禦史盧鉉被帶到了廡房之中。

“右相上元安康。”

李林甫背對著他,緩緩道︰“今夜,楊慎矜保不住了。但你說,他為何想認薛白為兒子?”

盧鉉眼珠轉動,小心翼翼討好道︰“右相放心,下官決不讓此案牽扯到相府……”

“不。”

李林甫道︰“查,薛白與楊慎矜合謀,欺騙相府嫁女,意在何為?”

“右相?這怕會給右相帶來麻煩吧?”

“本相要薛白死,今夜就死。”

~~

風吹著花萼樓上的花燈,燈火晃動,美景如畫,這畫仿佛還活過來了。

李亨走過長廊,在無人的轉角停下了腳步,眺望著長安城,享受獨自一人的靜謐。

“殿下。”

李靜忠輕手輕腳地上前,低聲道︰“奴婢拿酒回來時,見到薛白了。裴冕事情辦得不好,留下了把柄。”

“長安真美啊。”李亨喃喃道︰“但父皇若再這般下去,會出亂子的……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李靜忠默默等了一會,等著太子消化掉心中鬱氣。

“薛白要什麼?”

“他說,裴冕要現在殺他,是因他知道裴冕的身份,要求殿下殺了裴冕。”

李亨一愣。

李靜忠又道︰“他還說,東宮出手雖狠,但從無閒筆,裴冕一死,證據就都斷了,他威脅不了東宮,想必殿下登基之前都會懶得理他。”

“他真敢這般說話?”

“不僅如此。”李靜忠道︰“殿下殺了老奴向他賠罪也可。”

“否則如何?”

“他會將一切都告訴楊三姨子……想必裴冕確有不少證據落在此獠手中。”

李亨沉默了很久。

他想到自己曾答應裴冕,終有一朝讓他得償所願,封侯拜相。

楊慎矜案此時已經引發了,到時所有證據都會毀掉……除了裴冕。

“裴冕在做什麼?”

“去滅武康成的口了。”

“暫時得罪不起楊家姐妹。”李亨恨聲道︰“個個都對我步步緊逼,何時才能喘一口氣?天寶五載,冤案齊發,我們已經放棄多少人了?”

他什麼都沒吩咐,李靜忠卻已聽懂了,俯身行禮準備告退。

數百上千人已死了,豈還會介意再多讓一枚棋子?

“那老奴這便去向薛白賠罪。”

“嗯。”

李亨頭也不回,依舊注視著長安城的萬家燈火。

長安城象征著他的大唐,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守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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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