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
又三個月。
清晨。
霞光自東方升起,將那漫天的雲彩染成金色,揮灑在琉璃瓦上。金燦燦的是綿延的樓閣高層,高低錯落的是聚集龐大的坊市。
丹閣、寶器軒、符陣樓、茶樓、客棧、食鋪、邸店……
繁榮至極。
各行業更是欣欣。
城內裝配製式符甲與法器的衛戍修士從街麵上匆匆而過,而那些身著法袍的修士則在越過長街前往坊市,還有些則婉鑽進一旁的小巷,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出現在隔街的高樓上。
告示長街的門坊前,練氣修士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其中一絡腮胡的大漢說道:「最近這陰魂惡鬼的價格怎得又降了下來?這也沒有持續多長的時間。」
「害,別提了,半年前就在降,這三個月尤其利害。」長衫的同行者感嘆道:「往日裡陰魂惡鬼少,抓了送去都是平價的,現在來了這麼多的修士,價格可不是要降低。」
一旁同樣在看告示的修士接過話茬:「我可聽說是他們在拋售陰魂惡鬼。」
「道友此話怎講?」
「你們是從哪兒剛回來吧,消息這麼不靈通。城主要搞一場盛大的拍賣會,這才湧進來這麼多修士和我們搶生意,畢竟一塊靈石也是靈石。」小胡子嘆息道。
這年頭,他們好不容有個生意,還要被人瓜分。他們這些練氣士哪一個不是拖家帶口的,光是家裡那些口子在陽城的居住費都是一大筆錢。
像他們這些修為不高的練氣士和家裡的人就隻能住在福榮坊,說是福榮,實際上根本和這兩個字不搭邊,狹窄逼仄,屎尿成堆,唯有擁擠的窩棚還算能遮風擋雨。
符籙的大作坊賺不到什麼靈石。
挖礦風險高不說,更沒得油水可賺。
周遭大型的礦脈和小型礦脈都是陽城的,城主將開發的權力分給四大家族,四大家族則會繼續下分。
大小修士家族都能分上一杯羹。
然後利用更廉價的靈石尋找能乾活兒的人。
現在就連這捕捉陰魂惡鬼都被狠狠的壓價,往常還能直接往這新造的典鬼大殿送,現在典鬼大殿的價格還不如那些出現在陽城的修士給出的價格高。
看著告示後那遮擋了上方雲彩的大殿,絡腮胡大漢又低頭看了看別在自己腰間的那枚花了上百靈石購買的封鬼袋。
還是決定先不典當抓到的惡鬼,說不定能賣上個好一點的價錢。
身旁同行的長衫修士拉住大漢道:「大哥,還是把這些都賣去吧,我看這形勢很不好,等來的修士,我們手裡的鬼就更賣不上價了。」
絡腮胡大漢沉吟道:「拍賣會頂多半年,到時候他們離去,我們囤積的惡鬼依舊能賣個好價錢。」
「可是,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本錢啊。」
「不如把這主意賣給別人……」
兩人頓時沉默。
這主意說出來可就不是他們的了,還如何談賣,要是尋到修為的高的修士哪兒,說不得還要吃一頓掛落,說他們敲詐勒索。
縱然都對這行情不是多麼的看好,這大殿的長街告示前依舊人滿為患。
多數是練氣的修士,也有不少築基修士出現,不過他們並沒有在告示前停留太久就直奔大殿。築基修士可以花更多的靈石尋寶器軒推出的法器尋陰司南。
若是舍得花靈石還能多備靈符丹藥,可以在外長時間久留,走個來回也能小賺數百靈石。
「為何要來這裡?」
神光內斂的金丹修士麵帶疑惑的看向身旁羽扇綸巾麵帶笑容的瘦高同道。
「既然我們來到陽城總該好好走走看看,又不是隻在這一處停留。」羽扇修士笑著說道,眼中的神光同樣被他收斂起來,說話的功夫已經轉身。
「可是我們這樣行事,很容易被有心人記在心中,怕是會對我們調查。」麵容肅穆的金丹修士聲音中帶著細微的緊張,藏在法袍中的手指來回摩梭。
羽扇修士澹然道:「如今陽城聚集宗師百餘人,築基修士不計其數,我們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四處逛逛不會暴露,沉不住氣才會暴露。」
麵容肅穆的金丹修士抿嘴,眸光閃動,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想了想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羽扇修士暗自搖頭,這些人就是沉不住氣。正因如此才會壞那麼多的事情,如今就是天塌下來也得做好準備,不然靠著這一票人怕是什麼事情都做不成。
兩人與另一位金丹宗師擦肩而過。
平日裡難得一見的金丹宗師,如今在陽城遍地可見,走在長街上都能撞見幾位熟悉的麵容。倒也沒有打什麼招呼,客氣的拱手行禮就沒了後續。
靈台樓。
高閣。
白骨寺的大和尚盤坐在棋盤的另一頭,笑嗬嗬的從高樓俯瞰下去,又將目光從那穿行的修士身上挪走至對麵的負劍匣的清虛真人:「遙想當年的盛況還是正魔兩道齊聚圍攻陽城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