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槐喜歡她。昏黃路燈下,麵前站立的男人的目光如此明顯,灼熱而躍躍欲試。“咳咳!”青青連忙咳嗽兩聲打斷了對方的躍躍欲試和期待,“方槐叔,我沒有結婚的打算。”不為結婚而談的戀愛都是耍流氓,要蹲大牢的。
方槐眼眸中的光瞬間沉寂,半晌,緩慢地抬手在她發頂拍了拍,揮掉被燈光吸引來的蠓,道:“走吧,路上蚊蟲多,小心咬壞了皮膚。”語落,率先轉身繼續前行,高大的身影被路燈拉出長長的影子,青青抬腳跟上,下意識踩腳地麵方槐晃動的影,前方人仿佛有所感應似的回過頭來,見她還玩鬨著追他的影子,低笑了聲,“小姑娘,快點跟上。”
“來了,來了。”青青有些羞赫,臉頰發燙,沒想到隻跳著踩兩腳晃動的影子立即就被抓包到,好歹二十幾歲的人了,像小孩子一樣,連忙轉移話題,“等這套相片拍完,回頭方槐叔你找省城的報社做個大版麵報道,到時候還能給咱們提升一波知名度。”
抱著相機的小姑娘麵容美麗又嬌俏,仿佛一支沾了露水的鮮花,徜徉著微風生機勃勃,方深眸光閃動一瞬,按捺下了心頭的熱意。李小青不想結婚,那麼,他就不該越距。
未曾獲得婦女準許的撩撥,叫耍流氓。方槐不屑耍流氓,也尊重小姑娘的意願。他相信她不願意結婚並非針對他。
走在鄉間小路上、路燈下的青年男子麵容英俊身姿挺拔,走到半道,被青青喊停,特地在田埂邊為方槐拍了張照片,男人披著大衣,一隻手插在兜裡,站的筆直,麵向鏡頭的臉頰上透著淺淺的微笑,包容、溫和。青青愣了下,男主與過去相比很不一樣了,過去的方槐是大多小說中很常見的沉默寡言冷峻鋒利的模樣,現在的方槐則…成熟溫和得不像話。令青青忍不住往他是不是因為沒能得到女主青睞,掉級到了溫柔男二的位置。
男人走近,查看了下相機的設置,對她道:“也給你拍一張,留點李家屯希望養殖廠的紀念,再過段時日,養殖場就得搬遷到彆的地方去了。”
於是一晚上,不止青青給方槐在路上、廠裡給方槐拍了不少照片,青青自己也在廠裡擺了不少pose留影,膠卷用了大半。這卷膠卷洗印出來的相片,在未來二十世紀成了各大門戶網站最津津樂道的神級老照片。美人,即使在老照片裡,也無法被掩藏風華。
青青五年沒回廠裡,方槐給她介紹了便廠裡的新生產線、新部門,以及近年來的業務範圍。過去的希望養殖場如今已經擴展成了希望集團,從下遊的銷售轉型打入了上遊供應鏈產業中,早就進入了全國五百強企業,聲名赫赫,這個月還有港城的合作商前來洽談新項目。除了農業,方槐還投資了江省最大的農用機械生產廠,專研農用機械以及運輸貨車,這還是當年從國外進口的火車引出的一樁舊事,陰差陽錯令方槐下決心抓住自己的運輸路子。當年青青救人昏迷後,李家屯大亂,養殖場受了不小的影響,村民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心思好好乾活,便有的疏忽,被發瘋似的彭桓初不知動用了哪裡的關係,將運輸用的貨車扣在了鎮上,竟然交由其他廠子使用去了。
當時還是鮮貨銷售廠的希望養殖場迫切需要運輸線,貨車被扣,直接捏死了養殖廠的運輸途徑,最終是方槐動用了方家在首都剩下的人脈關係,從上麵直接打來了個電話給鎮長,被拿走的貨車硬是被還了回來。而彭桓初的父親因為弄權被調離國企崗位,彭桓初也從鎮醫院辭職,不知所蹤。
其實不用方槐講述,青青也猜得出創業路途中定然困難重重,這些都是男女主注定要齊心協力攻破的難關,是為他們培養感情的大好機會,可惜兩人一點火花也沒擦出來。
隔日,王家莊和三河村就派了代表過來洽談遷廠事宜,青青和其他村民一起搬著板凳坐在廣場上,聽兩村負責人和廠長談判,還有本鎮發副鎮長、書記在場見證。
“正所謂一笑泯恩仇,從今天開始,咱們三村就是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王村長此時笑得牙花外露,完全看不出前些日子凶神惡煞要與三河村同歸於儘的作態。三河村的村長一樣笑靨如花,老臉上全是高興出來的褶子,“還得方廠長多擔待,我們村的小子們不缺力氣,頭腦也好使的很,您儘管給他們派任務!保準給您完成得滴水不漏完完美美!”
一聽三河村村長這帶有小心機的話術,王村長臉色不變,立刻一樣大社上棍,請方槐多照顧自己村裡的年輕人。省電視台的記者就端著話筒站在台下,儘職儘責地拍攝著這段充滿重大意義的畫麵,隻是攝像機鏡頭裡的畫麵,時不時便會從台上的幾位身上轉移到坐了一圈的村民臉上,畫麵中舉著單反的美麗驚人的女孩正全神貫注地拍攝著照片,卻不止自己也被旁人拍入了鏡頭。
省電視台記者此時完全沒法集中注意力,總忍不住回頭去看那位與周遭格格不入的美人,對這位神奇的美人的身份,他心中已經有了概念,下鄉來時,鎮上村民就是在為這位李家屯的村花舉鎮歡慶。
村花!聽聽,這是何等的富有欺騙性的名稱!
古有伊人動輒傾國傾城,落到這位美若天仙的女孩身上,直接變成了傾鎮傾村,簡直令人發指!這樣的女孩子,怎能繼續蹉跎在李家屯這種小地方,她的美貌應該被世人所知,應該受到比現在好千萬倍的待遇!
紅旗下生長的記者先生腦子發熱,現在滿腔熱血恨不得為某人拋灑出去,若不是一直以來的教育以及現實環境束縛著他,他現在已經控製不住自己想撲到美人麵前去求跪舔。
“您好,我是省電視台的記者趙興華,能不能給您做個采訪?”遷廠協議簽署完畢,村民們都準備回家吃午飯,青青跟著人群往回走,突然一個穿著襯衫西褲的陌生人衝到她的麵前,結結巴巴地問能不能采訪她。青青奇怪,“為什麼要采訪我?我隻是李家屯的普通村民。”
“……這,聽說您其實也身兼希望養殖廠宣傳部長職位啊,”趙興華沒想到近距離看美人,竟然看得他頭暈目眩,麵前的人仿佛仙女一樣,驚心動魄的美麗無法用言語形容,甚至他很確定自己聞到了空氣中飄來的芬芳,這樣的人兒,怎麼能埋藏在小村莊裡?“在我們電視台播放後,對您以後的發展絕對有巨大的好處,作為新時代的婦女,您難道不想走出去看看世界有多大嗎?我在省城認識些人,可以為您安排上很好的崗位……”不知不覺間,趙記者將自己心中的想法直接說出口。
這樣的人,青青過去見過太多,禮貌地笑笑,直接拒絕了,“記者先生你誤會了,我和其他村民沒什麼區彆,大家都在廠裡有各自的職位,甚至因病缺席五年並沒有多少貢獻也沒有什麼工作經驗。”說著青青不給對方繼續糾纏的機會,立刻揮手道彆,和父母一起回了家。
李小誌特地從鎮上趕回來參加遷廠儀式,十五歲的少年穿著運動校服或許這些年肉蛋奶補充足量手長腳長已經是個一米七八的大小夥子模樣,此時皺眉攔住眼巴巴跟到他們家門前的記者和攝像師,“喂,你們想乾嘛?采訪去找方槐叔,到我們家做什麼!”長大的李小誌已經對自己姐姐的美貌有了明確的認知,對與一切莫名其妙接近的家夥都抱有百分百的警惕。想對他姐姐耍流氓?沒門!
省電視台記者在李家碰壁,最終沒辦法,還是垂頭喪氣趕回省城製作節目專題去了,但兩人回省城後逢人就忍不住吹噓自己見過的絕世美人如何傾國傾城美若天仙,在省電視台很是掀起一陣不小的風波。
方深站在李小青家院牆外,仰頭望著薔薇花簇擁的洋樓裡來來往往的人影,麵無表情。他的西裝內口袋裡就放著大哥方槐五年前寫給李小青的情書,他本想撕碎扔掉。
大哥十幾歲就帶著他和兩個幼弟下放來李家屯,在一群排外的村人中討生活,他們父母至今都了無音訊,全靠著大哥一人撐起的整個家。剛來李家屯時,分配的房子裡連塊床板都沒有,大哥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硬是當了木匠、獵戶、漁夫、屠夫……一個人掙的工分不夠四個人吃飽,就上山打獵,獵回來的肉舍不得吃全拿去換米麵回來……這些,方深沒忘。
青青在二樓平台上守著鍋子,李小誌在屋裡片牛羊肉,今天家裡準備的火鍋子,在樓下吃擔心熏壞了晾曬的衣裳,直接搬到二樓大平台上來。轉頭找炭時,不經意瞧見圍牆下不聲不響站著個人影,青青仔細看,隨即朝他招了招手,“方深小弟,上來火鍋子!”
隔著茂密的薔薇花藤曼,樓下的青年臉色不甚清楚,隻瞧見對方依舊仰頭望著她,好半天,青青添完碳發現對方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接趴到欄杆上,好笑地仔細瞧他,“方深小弟,發呆呢?你們家燒飯沒?把方槐叔也叫來吃火鍋怎麼樣?”
樓下的人影終於有了動靜,隻見他退後兩步,讓青青看清了他的麵容,兩天沒見,方小弟仿佛憔悴了許多,此時頗有些強顏歡笑的意思,“不了,我哥已經做好了午餐,今天就不來蹭飯了。”方深轉身快步離開,似乎背後有誰在攆似的。
方家,方槐坐在客廳翻著報紙,桌上已經燒好了賣相漂亮的三菜一湯,方深跌跌撞撞進來,他看了眼對方憔悴狼狽的模樣,叮囑道:“去洗把臉來吃飯。”
方深去洗臉,好看的發型被水打濕,反而顯得愈發頹唐,他垂著頭回到客廳,等兩個小弟吃完飯回房間看書,才放下沒怎麼動過的碗,依舊垂著頭,突然說:“大哥,我想分家。”
報紙重重拍在桌麵,方槐沉下臉,“理由?”
“……我二十多歲了,不小了,是時候出去闖一闖事業。”方深隻是如此道。
“那倒也不必分家,”方槐臉色轉好了些,“我給你些本金……”
“我不是也有希望集團的股份嗎。”方深突然說。
方槐冷冷看著他。
方深抬起臉,笑著哭:“大哥,我要我的那份,兌成現金給我,我出去創業。”
那封情書,是大哥有意讓他發現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