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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沈筲去了s市,韓洛雪以為他是為了幫自己解決煩惱才去的,心裡還為此感到甜蜜安心,沈筲是最能帶給她安全感的人。結果沒想到對方竟然一去不回了,甚至連個消息都不再回複。一開始她以為沈筲一定是很忙,有打電話給他,然而電話裡的沈筲似乎變了個人,對她冷淡極了,不關心她在b市的生活順不順心,也不在意她打電話給他是不是有什麼要緊事,沒說上幾句話就掛斷了電話。
韓洛雪因此一直心神不寧,直到後來的某一天,新聞熱搜上出現了沈筲的名字,高中生對同學投毒惡作劇的熱點——沈筲為了她去給那個女孩子投毒了?!
沈筲,竟然為了她做出這種事?!
韓洛雪一麵感動不已一麵又有點心慌,投毒可不是自己指使沈筲做的,她隻不過…隻不過對他稍稍訴苦了幾句而已,她甚至不知道那個女孩子姓什麼叫什麼。如果沈筲因此對那女孩做了不好的事,也與自己沒有關係吧?
所以,那個女孩現在怎麼樣了?
韓洛雪不由自主地翻開起了新聞頁麵,希望能找到有關那個女孩的新聞訊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要看到那女孩的狀況,那是種直覺帶來的迫切感——仿佛那個女孩子與她自己的未來生活息息相關。
然而她卻失望了,沒有任何一個新聞提到那個女孩,甚至連受害者的性彆姓名都被媒體隱藏了起來。哎,看來是媒體對未成年的保護吧。
以為苗青青已經遭遇到了不好的事情的韓洛雪唏噓不已,心中卻相反地鬆了口氣,好像肩頭上的壓力都被卸掉了。她安心地繼續拿著蕭氏的資助,當國舞首席的優秀弟子,還參加了幾場國際舞蹈賽事,拿了獎。命運仿佛一直眷戀著她,一切都如此順利。
她照舊親手做了小禮物附帶上自己跳舞的照片寄往s市,根據以往的經驗,蕭阿姨和蕭叔叔一定很為她感到自豪,會發朋友圈告訴親朋好友他們有多麼喜歡自己的小恩人。而蕭慎一,一想到自己寄過去的照片,都被他收集珍藏起來了,韓洛雪就覺得羞澀不已。自己現在高二,再過一年時間,就能考上s市舞蹈大學了,到時候他就能見到自己本人,而不是單收集照片這種死物了。
她完全想不到,沈筲投毒下藥的對象不是青青,而是圍繞在她身邊的人,包括阻止他接近苗青青的蕭慎一。她以為自己一直是沈筲珍而重之的珍寶,卻不知沈筲早就換了個目標。她以為自己是蕭慎一的白月光朱砂痣,卻不知蕭慎一早就換了個''報恩''的對象。她以為一切都在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向前進,卻不知世界的命運線已然在悄無聲息中被更正。
所以直到她考上了s市舞蹈大學,自信滿滿攜著伴手出現在蕭家人麵前時,蕭母對她的強顏歡笑,蕭父的居高臨下,蕭慎一的彆人不見,直接打碎了她預想中的美夢。她沒有受到想象中的歡迎,甚至擺不出施恩不求報的姿態,她成了靠蕭家資助才逆天改命的普通女孩——蕭家人對她的態度如此明晃晃告知著她。
不該的,就算蕭家資助了她又如何,如果沒有她,蕭慎一就不能被平安解救。並且所有的資助都是蕭家人自願的,對外宣稱時對她的報恩,不是她強求來的。他們不應該這樣對待自己!
韓洛雪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怪異的噩夢,似乎從這一刻開始事事都不再順心如意。內心強烈的不安感令她再也無法泰然自處,主動找到了就讀於隔壁s大金融係的蕭慎一,想和他好好談談。
這裡是s市實驗一中外的咖啡廳,他們坐在靠落地窗戶的一樓卡座,蕭慎一攪動著咖啡,目光完全沒有落到坐在對麵打扮得精致可人姿態優雅自信的韓洛雪身上,而是朝著實驗一中的方向飄去,“你找我有什麼事?”他問。
韓洛雪努力保持住自己優雅從容的姿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發現不過是實驗一中放學了,她微微笑道:“這麼多年沒見麵,就是想找你說說話。當年我們倆也算是共患難過呀。”
實驗一中門口的學生三三兩兩結伴散去,蕭慎一麵無表情地收回目光,終於正眼打量起麵前的人來,他點點頭,“當年的事,我一直很感謝你。所以我父母一直支持你追求夢想,現在你的夢想已經達成了。”
韓洛雪不敢置信,蕭慎一竟然這麼說話,把他們之間的情誼形容得好像一場交易,而從他的感謝就是他父母多年來對自己的資助?!“我並不是因為想得到你們家的資助才幫助你的!”她急忙說道,“我當時隻是單純想帶你逃出人販子的魔爪而已!”
“嗯。”蕭慎一點點頭,喝起咖啡,似乎並沒有繼續交談下去的欲望。
見他態度如此冷淡,韓洛雪的心逐漸沉下,她這麼多年也都是被身邊人捧著的,即使是蕭慎一,她也不想表現得太熱臉貼冷屁股,於是氣氛僵持了下來。
就當她以為兩人會這樣一直沉默無言下去時,蕭慎一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當年蓋在我身上的那件花棉襖的主人,你還記得嗎?”你為什麼在麵對媒體采訪時沒有提到她?後麵這句話說出來更像是在質疑,他斟酌了下,並未直接問出口。
然而,叫蕭慎一沒想到的是,聽他問起花棉襖的事,韓洛雪非常俏皮又落落大方捂嘴笑出了聲,“你說那件花棉襖呀,我都差點忘了這事。好像是我從小鎮居民家隨手順來的給你蓋上的吧,咱們一起逃出來後你突然暈倒燒得不省人事,可把我嚇壞了。”蕭慎一終於主動談及當年的事,令她著實鬆了口氣,隻要還把當年的事放在心上就好。
蕭慎一的神情並不如她預料當中的,流露出感動,反而目光變得深沉難明,盯著她看了好半晌。韓洛雪有些不自在了,故作輕鬆道,“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花棉襖是屬於一個叫苗青青的小女孩的,你真的,忘得一乾二淨?”
聞言,韓洛雪僵住了,握著咖啡杯的手微微用力發白,努力鎮定地解釋:“……什麼苗青青,我,我不認識她啊。當年的事太久遠了,我的確記得不是很清楚,或許有些細節上的事情記錯了吧。”
蕭慎一盯著她,似乎想從她表情中看出什麼端倪,這將韓洛雪嚇得不輕。她就是不記得了,記錯了!她沒有編造謊言!她努力這麼告訴自己。她不過是忘了一個路上偶遇的小女孩,那不過是無關緊要的路人,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
她聽到麵前已經長成個高大青年的男人用冷冰冰不含一絲溫情的聲音對她說,“真是好一句‘記不清了,若你當年能如實說我身上的棉襖是誰送的,她就能得到跟你一樣的資助。”他就不會錯過了十一年。以青青的優秀,他和父母都會很喜歡她,他們會成為關係最親密的一家人,而非像今日這樣形同陌路,他甚至不敢再出現在她的麵前。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韓洛雪徹底無法淡定了,蕭慎一口中的‘她’是誰?不會是當年那個雪地裡被她拉住的小女孩吧!
蕭慎一盯著麵前從頭到腳都透著股子養尊處優的氣質的少女,冷笑一聲不再多說,起身徑直離開。
不能讓他就這麼離開!韓洛雪的直覺告訴自己,如果對方是帶著對自己的不滿離開的,她心中的那些模糊的想法日後都將破滅。連忙起身,在咖啡店門口拉住了對方,“蕭大哥我聽明白了,你是說當年你還有一個恩人,如果她也的得到資助,會過的很好。你因為這個生我的氣,可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那個女孩是個鄉下的孩子,難道要把她一家子接到城裡養活嗎?不過是件棉衣的恩情而已啊。而且一個鄉下孩子,就算有人資助,未來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和發展。我們並不需要自責!”
韓洛雪的話的確起了作用,蕭慎一不再用冷冰冰的目光看她了,反而苦笑一聲,複雜的神情叫韓洛雪來不及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果然看似不再遷怒她的蕭慎一依舊堅定地抽回了被她拉住的手,一言不發地朝停車位走去,低調的黑色轎車從咖啡店門前緩緩駛離,留韓洛雪在原地麵容鐵青胡思亂想起來。
她說的對,曾經的自己不就是這麼想的嗎。當那個小村姑一身落魄地出現在他的麵前時,他心中不也覺得這樣的女孩子即使資助了,也不會有什麼未來。他與韓洛雪毫無分彆。如果沒有見過苗青青的模樣,或者青青並不是如今的容貌氣質,他說不定還會在心中嫌棄對方是個村姑,覺得自己夢中的溫暖被玷汙了。
蕭氏對韓洛雪的資助停止了——她已經成年考上了著名舞蹈學院,不再是個需要幫助的小孩子。蕭母本想一直資助到對方在文藝界闖出一番名頭,畢竟一個舞蹈學院的學生而已還不能給他們家帶來最大的助益。然而蕭慎一堅持停止資助,蕭父蕭母也不想為了個外人與已經成年的兒子鬨不愉快。於是到了每月收取十幾萬資助費用的日子,韓洛雪發現卡上空空如也。
這回她再打王秘書的電話時,已經不如當年那般自信從容,小心翼翼地詢問王秘書是否又有事耽擱了彙款。然而電話裡的男聲很溫和地告知她,他已經調離了秘書崗位,不再負責她的資助事宜,表示她得聯係其他人才行。
掛了電話的韓洛雪有些茫然,她能聽出來王秘書是在推脫敷衍自己,如果蕭叔叔還看中自己,他不會連所謂的接替者的聯係方式都不告知自己。所以,十多年來的資助,就這麼停止了嗎?雖然現在停止資助,她已經不會被踢出國舞首席的門牆,依舊有著首席弟子的名望,可沒了每月的資助,她該如何維持自己往日對外表現出來的形象?逢年過節,彆的師兄師姐都送價值不菲的禮物給老師,她拿什麼送?
她在進入大學之後,可是已經進入了與自己相同階級的學生小團體圈子,乍然沒了收入,日後她在人人都是殷實富足家庭出身的小團體圈子裡要如何自處?
蕭家,到底為什麼突然轉變了對她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