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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收了手裡的話本,整理了下衣裳,這就去見了前來拜訪的祝家夫婦。管家在路上小聲稟告來拜訪的祝家送了好幾車的珍貴禮物,周圍來往的下人神色恭敬停在一旁,等縣主一行人過去了才在後麵發出小聲驚歎,聚在一起說縣主的病情還沒好轉,已經美成了個天仙兒。
客廳裡一對中年夫婦坐立不安正等待著,青青領著侍女從角門進來,對兩個已然目瞪口呆的人問道:“你們來找我父親,是有何要事?”送這麼多禮,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有事相求。
“……您…,您是縣主殿下?”祝勤山結結巴巴的連話都說不好,敷了粉的老臉上大胡子抖動著,他跟身邊的夫人兩人手不由自主地握在了一起,老天爺,謝家的這位縣主殿下怎麼跟個天仙轉世似的,他們是不是該跪下來行個大禮?還有,來時是要說什麼來著?求謝家庇護?在此等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麵前說如此俗事會不會太唐突了?
祝夫人跟祝老爺手握著手,同樣不知所措,活了幾十年,她還從未見過容貌氣度是這樣的…仙人一樣,見她家老爺已經被震撼到不會說話了,祝夫人連連暗中掐他,同時對這位縣主殿下揚起笑容,恭敬地道:“縣主殿下,我們夫婦是從上虞城來的祝家人,老爺在上虞身職農倉大夫,小小掌管了一方農事稅收之事。”
“是!是!下官前來拜訪,是想與謝丞相彙報下上虞鄉郡地方的農耕事宜,順便家中搜集到了一些奇珍異寶,想來孝敬孝敬。”祝勤山終於找回了舌頭,連連點頭與祝夫人對視一眼,送禮是真,抱大腿是真,也不知道他如此說話,這位瞧著就不食人間煙火的縣主殿下能不能聽懂他的意思?這大腿能不能抱上啊?
侍女給坐在上首慵懶的紅衣少女端上茶碗,少女眉眼低垂吃了口茶,無形中便透出股懨懨之感,似這世間的一切榮華在她眼中皆如過眼雲煙不值一提似的,祝家夫婦聽到對方說話聲,輕柔動聽似漫不經心,“你們的心意,我收到了,將農事折子留下,本縣主會幫你們呈給父親看。”
祝勤山腦門上汗珠流淌,完了,縣主這是沒聽明白他的意思嗎?彙報工作不是重點,重點是後一句,他們是來孝敬、抱大腿的啊。
正當兩人以為此行無望,馬上就要被送客時,上位的縣主殿下又說話了,問道:“上虞祝家…你們那是不是還有個馬家?”
“正是!正是!殿下神通廣大,竟對小小上虞世族也如此了解,下官慚愧!”祝勤山激動了,隻要不會被立馬送客就還有希望啊!
祝家,馬家?青青暗中吸了口氣,她穿的這個世界竟然是梁祝故事發生的時代嗎?在現代世界裡,電視上可沒少播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淒美絕望的真摯愛情故事,尤其是有些作品裡將故事發生的時代描繪成了個吃人的時代,兩人都被虐得死去活來,青青看電視電影時曾氣極,想到這再看這對中年夫婦,心裡不由湧上股怪異感來,盯著滿腦門汗珠將鉛粉溶出一條一條可笑杠杠的祝勤山,“我還聽說,你們祝家隻有位單傳的千金小姐,如今在何處呢?怎的未一道來?”
天呐,縣主殿下竟然知道他們家有個女兒,難道其實謝氏早就在關注上虞?祝勤山抬袖子連忙擦臉上的汗,激動地道:“是下官思慮不周,殿下想見小女,下官這就寫封家書叫小女收拾收拾來建康城覲見。”能被縣主惦記上,說不定他家女兒未來要一飛衝天啊!
看來悲劇還未發生,青青鬆了口氣,若是她穿過來,卻眼睜睜瞧著千古悲劇已然發生,可就難過死了,也不知祝英台和梁山伯如今多大了,見麵沒有,沒了擔憂的青青起了吃瓜的心思,慵懶懨懨的美麗臉龐上終於露出一抹笑容,柔和地問他們:“你家千金幾歲了?現在十分流行女子遊學,可有打算遠遊?”這可是真的,她的堂姐謝道韞,如今還在外遊學,不知何時歸家。
祝家夫婦對視一眼,他們還沒這個打算,不過縣主如此說了,沒打算現在也有打算了,祝勤山恭敬殷勤地說:“有的有的,小女今年已然十五,下官正想為她尋家書院讀書增長見聞,若是能與縣主殿下您一樣聰穎,下官就心滿意足了。”
“有空,請令千金來謝府坐坐,本縣主日日一人在家,無聊的緊,正想找個小姐妹說說話。”想了想,青青提了一句,如此,有她關照著祝英台,以後祝家夫婦想做什麼,也得問問自己才行。
這簡直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前頭還以為此行要白跑一趟的祝家夫婦仿佛被金餅砸了頭一樣,呆愣片刻,瞬間狂喜,縣主殿下竟然要召自家女兒來建康城陪伴!!這麼粗的大腿,竟然叫他們抱上了!有東明縣主的青睞,豈止謝丞相,連溧陽公主都能算他們祝家的靠山了!祖宗保佑,他們生了個好女兒!!
發達了,祝家要發達了!祝勤山激動得臉色通紅,滿臉紅光臉鉛粉都遮不住:“下官、下官這就派家丁去上虞將英台接過來!”
“殿下,門外又來人了。”管家進來,湊到青青身旁,小聲稟報,“桓家大公子與五公子帶了一車禮物前來拜訪。老奴瞧著,恐怕是為了聯姻不成之事,來給殿下賠罪的。”說著,管家神情複雜,他可是知道桓家最近與自家的恩怨,瞅瞅他們縣主如今天人般的容貌,心中不由唾棄桓家不識好歹。
“嗯,管家你送祝大人出去罷,”青青完全不在意什麼桓家不桓家的,隻是無聊得緊,幫父母接待下客人罷了,纖白的手指無聊地撐著下巴,金色步搖垂在兩旁微微晃動著,“桓公子既然來了,請他們入內吃碗茶用些瓜果,也不好叫人空手回去。”
管家應諾,領著依舊興奮激動的祝勤山和祝夫人退下去了。
門口的桓大公子與桓五公子被門房攔住,不叫他們進門,這種待遇通常都是應對某些想來攀關係的小門小戶的,桓安有些不爽快,謝府這是在打他們桓家的臉。
臉麵可是一個家族頂天的大事,臉麵與地位幾乎劃的等號,失了臉麵就如同被人踩了一腳,尊嚴儘失。想不到他們兩兄弟親自來送禮,竟然還會遭到如此對待。謝家與桓家的地位相當,如此不給麵子,實屬自滿囂張極了!
“哎,桓大公子,不是小人不放你們進來,隻是在你們之前來了個外地的小氏族族長,送了十幾車禮物,如今擠得府內實在沒了空檔,委屈您二位在門口稍候片刻,待裡麵空出來地方了再請您將馬車送進去。”他們縣主殿下美麗如同天宮仙子,卻叫姓桓的打了臉麵,主辱臣死,如今門房做下人的用不著死,可也一肚子邪火,皮笑肉不笑地對著兩個姓桓的一頓陰陽怪氣,氣得兩人麵色鐵青才舒坦了。
什麼叫在他們之前來了個小氏族送了十幾車禮物?隻帶了一車禮品前來道歉的桓安與桓臨臉色難看,這是明晃晃的羞辱!
“大哥,我們回去罷。”再呆在這也毫無意義,謝府隻會想儘辦法折辱兩人用以出氣。
被當麵打臉,桓安也在權衡,是否就此打道回府,做好與謝家明麵上徹底割裂敵對的準備。
正在此時,管家領著一對中年夫婦出來了,滿麵紅光的中年夫婦對著謝府管家一陣道謝,臨走還對門房也謝了一番,顯然是從謝府得了什麼天大的好處。
原來,當真有小氏族來送禮?桓安神情稍緩,並非刻意編造故事來羞辱他們就好。雖然帶著一車禮遇上送十幾車禮的事的確尷尬極了,可這鍋便不在謝家頭上,而在不長眼的小氏族的腦袋上。
“這兩位公子是?”祝勤山一出門就被兩個玉樹臨風的翩翩貴公子亮瞎了眼,頭頂雷達簌簌晃動,一瞧就是大家族家的公子哥!
桓安桓臨根本不看他,對管家道:“不知謝伯父與公主殿下此時可有空接見我們兄弟?”
“老爺和殿下都不在家,”管家笑眯眯著,“縣主殿下正好剛剛見過祝老爺祝夫人,還在客廳坐著,叫老奴送送二位的時候,也請桓公子入內。”言下之意,他是順便來請他們倆的。
桓臨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這是被人按著一再打臉!桓安伸手按住情緒明顯不好的弟弟肩膀,俊美的臉上笑容完美無缺,“有勞管家帶路。馬車裡是我們兄弟千挑萬選的名家孤本,與一些難得的字畫,送給縣主殿下權當我們一點心意。”這世上,最珍貴的不是金銀珠寶,不是綾羅綢緞,而是‘知識’。如今時代,書本是不被準許抄寫流落出去的,隻有真正有底蘊的世家大族,才能如此大手筆,拿出一車的珍貴書籍當禮物送人。
果然,原本就在猜測桓氏兄弟身份的祝勤山夫婦倒吸一口氣,竟然拿一車的孤本字畫當禮物,當真是大手筆!
管家臉上的笑容淡了,恭敬地抬手請兩位桓公子入內,“桓大公子、五公子請進來吧,縣主在等著見您們了。”
桓公子!祝勤山與夫人麵麵相覷,是他們知道的那個桓家吧?等下了台階,兩人才互相低語感慨,“果然與傳聞中一樣,桓氏的郎君都英俊脫俗,可惜咱們家世不夠,不然也能給英台求個好婚事,嫁個如斯翩翩美男。”
兩人走著走著,發現巷子裡還有個人,停在原地正望著這邊,見他們看他,很快轉回眼神繼續往前去了。
“哎,又一位翩翩俊郎君!定然又是建康城哪家的大家公子了!”祝勤山捶胸頓足,萬般可惜,誰叫他祝家地位太過低微,如此的女婿,他做夢都想要啊!
祝夫人連忙給他拍胸口順氣,“彆氣,彆氣!咱麼英台這不是入了縣主殿下的眼?沒大族女婿,還不照樣光宗耀祖了?”
“對!”聽了這話,祝勤山氣又順了,紅光滿麵哈哈大笑,“祖墳冒青煙!回頭得給老祖宗們燒好的下去,這是在底下使了多大勁兒,哈哈哈哈!”
一車的名家孤本、字畫。
收回望向謝府大門目光的馬佛念麵無表情,世族階層間的資源壟斷,一車的孤本如此奢侈他從未見過,卻能被更高階層的世家公子隨手當成禮物贈人。而他爹馬昭,就為了鑽營使家族更上一步,處心積慮,機關算儘,即使成了個麵目可憎的非人怪物,也隻靠著遠方表姐嫁了王氏旁支才堪堪攀上了王家。
桓安與桓臨被管家領著從謝府的花園中穿行而過,來到會客廳,遠遠便瞧見一個身穿紅衣的窈窕身影正側著身子逗身邊侍女手裡拎著的鳥籠中的鸚鵡,走進了能聽見女子柔美動聽的嗓音:“想不到祝老爺如此有趣,竟然還送了活物過來,也不知這鸚鵡是什麼品種,會不會學舌。”
桓安心中微動,他似乎沒注意過,東明縣主的聲音,竟原來如此動聽?
管家上前恭敬:“殿下,桓大公子與桓五公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