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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回到濱港的第二天下午,徐升做了很體貼的事。
抵達港口大廈後,他對司機說“把湯執送到醫院”,而後就獨自下車,與等在樓下的秘書一道離開了。
湯執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坐了幾分鐘車,突然意識到徐升好像早就打算讓他下午繼續去探視他媽媽,心裡淺而慢地漲起感動和愧疚。
因為徐升的確很忙,很多雜事要湯執幫忙做。
他找人給席曼香安排了很好的醫生,回濱港後第一時間帶湯執去看她,現在席曼香脫離了危險期,已經仁至義儘。
湯執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才是應當的。
徐升給湯執的照顧則是附加的。
就日常經驗而言,對湯執好的人大多帶有目的,但湯執很明白,自己沒有什麼能成為徐升目的的東西。
他覺得徐升可能是認為自己有點可憐。
湯執非常缺乏接受和回饋善意的能力,在去醫院的路上想了半天,給徐升發了一條短信,說“謝謝”,附加一些可愛的表情,希望徐升體會他的感激之情。
他本來以為徐升不會回,但過了一會兒,徐升竟然回了:“不用謝。”
緊接著又說:“以後不要發這種沒有意義的短信。”
湯執看完有點想笑,回他:“好吧好吧。”
徐升果然不再回複。
這一次湯執去看媽媽,坐了二十分鐘左右的時候,她醒了一小段時間。
她醒過來時,湯執正在努力捂熱她因為打點滴而冰冷的手。
媽媽先是指尖動了一下,湯執愣了愣,抬頭看,看見她眼睛也動了一下,然後睜開來。
對視了幾秒,她認出了湯執,氧氣麵罩下,她的嘴唇一直動著,湯執站起來,俯身去聽,她用很輕的氣聲叫他“寶寶”。
湯執馬上就哭了,他很輕地用臉頰貼住了席曼香的臉,叫她“媽媽”。
眼淚滴在席曼香的枕頭和頭發上,他伸手抹掉了,醫院洗得發硬的白枕套上留下了很淡的水漬,很快又落下新的。
席曼香入獄後,湯執幾乎再也沒有哭過,完全忘記小時候其實也很喜歡在媽媽麵前哭鬨了。
因為有人疼愛的小孩都是喜歡哭的,湯執跟疼他的人分開了。
他抱了一會兒,席曼香又睡著了。
探視時間到了,湯執鬆開了她,慢慢起身走出去。
公立醫院的走廊人永遠不斷,外科住院部人尤其多,下樓電梯要等兩班。
湯執站在一群不認識的人中,機械地擁進電梯裡。
有人已經按了一樓,他就站在後麵,等電梯緩緩下降。
司機在原地等他,他上了車,又回到港口。
上了樓徐升還在和下屬開會,湯執在外頭等了一陣,靠著椅背看窗外的集裝箱,有點想抽煙,不過忍住了。
沒過多久,會議室的門開了,徐升率先走出來,看了湯執一眼,往外走。
湯執很習慣地跟了上去,走到徐升辦公室門口,徐升又低頭看了看他,好像注意到了什麼似的,皺了皺眉頭,然後打開門走進去。
關上門,徐升忽然開口問湯執:“你眼睛怎麼了。”
湯執愣了一下,摸不著頭腦地反問:“什麼怎麼了?”
徐升隔空指了一下他的眼角:“有點紅。”
湯執想起來了,或許是剛才哭過,眼睛還紅著。
但他不好意思告訴徐升,於是裝傻說:“不知道啊,可能是過敏吧。”
“等一下我照鏡子看看,”他又騙徐升,“好像是有一點癢。”
徐升看了他幾秒,看不出來有沒有相信他,徑自坐下辦了一小會兒公,簽了兩份文件,便帶著湯執回家了。
吃過晚飯,湯執陪徐升去了書房。
到大約九點時,女傭拿了水果進來。
她以往隻給徐升切,這次不知是不是切多了,在湯執桌上也放了一盤。
湯執晚餐吃得很飽,下午又吃了一大碗草莓,對進食興致缺缺,便專心替徐升整理他要的資料,沒有碰果盤。
整理完資料,湯執站起來,走到徐升身邊,放在他左側的書桌上,徐升沒抬頭,卻突然開口把他叫住了,問他:“你下午為什麼哭。”
“……”湯執沒想到徐升根本沒被騙到,一時也不知要怎麼回答,有點尷尬地站在一旁。
徐升把麵前的筆電合上了,抬眼看湯執,好像等他回答。
湯執覺得“我媽醒了所以我忍不住哭了”這種原因好像太愚蠢,決定堅持不承認:“我沒有哭。”
徐升看了湯執幾秒鐘,站了起來,由仰視換成俯視湯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