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奏完畢,向鈴蘭便說:“這首曲子可能是師父為他的夫人所寫的吧。”
“不知道師父為什麽會寫下這首歌,但他從來都不告訴我們。”沃簫劍說。
“估計他們快結束了,我去看看原哥。”
沃簫劍看著師姐遠去的背影,不禁想起過往的種種。
二十二年前,隻有四歲多的他初次隨母親來到了巽風塔,拜祝琴胡為師父。
曲原、向鈴蘭、盧焌、小寶同為他師父門下,四人都是被人伢子販賣的孤兒,四五歲的時候有幸被祝琴胡救出,從此就當他既是師父,也是父親。
他們四人看師父突然多收了一個徒弟,自然會吃醋排斥。
曲原比沃簫劍大三歲,是大師兄,不過沉默寡言,看突然多了一個師弟,他更不愛說話了。
其餘三人都比沃簫劍大兩歲。盧焌是個倔強的孩子,一看沃簫劍到來,就給他臉色看,什麽都跟他搶。
小寶就調皮得很,每次都在背後整他,好幾次都把沃簫劍弄哭了。
祝琴胡看到他們欺負沃簫劍,就把四人訓斥了一頓,他們不敢違抗師父,但也不甘心,就隻好想儘辦法疏遠這個小師弟。
可是,沃簫劍卻是個賴皮的孩子,無論師兄師姐怎樣對他,他都糾纏不休,對每個人都十分依賴,又儘獻殷勤,讓他們幾人都很無奈。
隨著日夜相處,四人逐漸讓他靠近,卻對他百般指使,不過沃簫劍始終任勞任怨,有求必應,漸漸地就融入到他們的圈子裏。
於是,五人同吃同喝同睡,連沐浴都同在一個大浴池裏。
沃簫劍看師姐長得跟他們師兄和自己都不一樣,就十分好奇,總愛盯著師姐身上看。
向鈴蘭很不慣他的嘴臉,尤其是他那雙到處看的眼睛,就老是板著臉給他看。
然而,沃簫劍毫不害羞,總愛纏著師姐,有好幾次被師姐痛罵,雖然內心難受,但過後又若無其事地與她好。
突然有一天,他發現師姐不再與他們一起共浴,就感到十分不解。
一天又一天的過去,沒有師姐的陪伴他心裏萬分鬱悶,後來才知道師姐自己單獨沐浴,且永遠與他們分開。他既困惑又沮喪,卻不好意思問師兄們個中緣由。
隨著年齡長大,沃簫劍對師姐的感情從好奇到親近,再到陌生,逐漸地又變得愛慕。
在沃簫劍十歲的那一年,某一天,他看到師姐匆忙地走路,臉上卻很痛苦,於是跟著過去。
當他看到師姐走過的路上留下了血跡不覺驚訝,輾轉間師姐已進了更衣室。
“師姐,你怎麽了?”
沃簫劍突然推開門,不料把向鈴蘭嚇了一跳,她立馬以浴巾遮掩身上,怒罵道:“簫劍,你進來乾嘛?!出去!”
沃簫劍看到師姐暴怒的樣子,也被嚇壞了。忽然間,他發現師姐腿下鮮血淋漓,不禁驚呼:“師姐,你怎會流那麽多血?”
“你給我出去!出去!”她繼續怒吼。
沃簫劍渾身發抖,問:“師姐……你是不是受傷了?讓我看看……”
“你滾!快滾!”
向鈴蘭一手把門關上,把他逼出去。
沃簫劍隔著門緊張喊道:“師姐,要不要告訴師父?”
“你別說出去!簫劍,你聽著,你敢告訴別人我就打死你!”
沃簫劍怕得罪師姐,隻得走開。然而,剛才血淋淋的恐怖場麵總揮之不去,一直縈繞在他心頭上,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幾日來他一直擔心著師姐,但後來看她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可是,每個月裏他老是覺得師姐總有那麽幾天脾氣特別暴躁,還愁眉苦臉,便好心去慰問。漸漸地向鈴蘭也不再罵他,還會主動關心他,有心事也會跟他說。
到了他十一歲的時候,母親突然派人把他接回家了。他有個四歲的妹妹叫賢菲,但隻見過嬰兒時候的樣子。原來母親又懷孕了,正準備生第三個孩子,怕賢菲沒人照顧,就叫他回去看好妹妹。
第二年,他的第二個妹妹婕羽也出生了,與她們相處了兩年後沃簫劍又回到巽風塔。
十四歲的他再次見到師姐時不由得內心萌動。三年不見,師姐已然亭亭玉立,溫文爾雅。她看到沃簫劍時十分謙遜有禮,不再像以前那樣口舌相向,這反而讓沃簫劍感到不適應。
他時刻總想著和師姐聊天,卻難於啟齒。當他看到大師兄曲原和師姐十分親近,甚至左右相伴時,便感覺十分壓抑。好不容易和師姐說上話了,卻緊張得滿臉通紅。
後來他得知,曲原、向鈴蘭和盧焌都找到了親生父母,隻有小寶還沒找到親人。然而,他們三人都不願意回到父母的家,因為他們早已把巽風塔當成了自己的家,師父就是他們的父親,他們四人就是親兄妹。
到了他十六歲的時候,巽風派發生了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前任長老史太奇以巽風派的名義在鷺島縣興建了一間白鷺船廠,不料快完工的時候,突然發生了地震海嘯,把整個船廠都毀壞湮沒了,所有工人都被海水衝走,現場千瘡百孔。史太奇長老因此欠下了巨額債務,最後無力償還而進了牢裏。
整個巽風派也因此被連累,債主是一位王爺,長老的債務要宗主來承擔,甚至要求新加入的弟子來承擔一半的債務。
一時間有三位宗主出逃,整個巽風塔也幾乎人去樓空,巽風派正經曆自古以來最大的危機。
早已當上繡眼宗主的祝琴胡資曆僅次於長老,他不得不獨自扛下了整個巽風派。他想儘了所有辦法,也隻是杯水車薪。
曲原四人為了幫補師父,就一起到街上去賣藝,不管如何風吹雨打,都在堅持,可是收入還是十分微薄。
後來,他們被四大名樓之一的茶花苑寶娘看中,成為了特邀的駐場嘉賓,一起合奏演出。經過數日嚐試,果然引起了城裏的轟動,茶花苑的生意一個月內翻了一倍。
於是,他們四人白天就奏樂吸引白鷺、灰鶴、鸚鵡等各種名貴鳥類,然後捕捉它們賣給客人,晚上就到茶花苑助興演出。雖然收入增加了許多,但他們算了一下,估計還要熬個二十來年。
沃簫劍看師兄姐都很辛苦,便與師父說,自己父親是寶船廠的提舉,也許能幫上忙。不料,師父一聽他提起父親,就訓斥了他一頓,這可是他自小以來第一次被師父責罵。
無奈他學藝未精,隻能一邊奮發修練武功,一邊打理巽風塔各種雜務。
突然有一天晚上,師兄們比平常晚了許久才回來,已過三更,盧焌和小寶都喝得爛醉如泥。
“那個……曹國公世子……是個什麽東西……以為自己開金山銀山?”小寶醉道,“等我……有一座金山……我就砸死他!”
“沒錯……砸死他!”盧焌也醉醺道。
“小寶師兄,小焌師兄,你們乾嘛要喝那麽多?”
“哈哈哈……”小寶一邊笑一邊哭。
“簫劍……你什麽事都乾不成,走開!”盧焌怒眼大喊。
雖然他們喝酒了,但沃簫劍聽著心裏就難受。
小寶又說道:“為什麽……鈴蘭要答應他……”
沃簫劍一聽,才發現師姐沒有回來,頓然心急如焚。
於是,他快步走到淡菊閣找大師兄曲原,可是不管他如何詢問,大師兄都閉口不言,其雙眼早已通紅,神情木訥呆滯。
沃簫劍如坐針氈,生怕師姐出意外,就一個人跑去茶花苑。然而,茶花苑早已閉門謝客,樓上樓下都烏燈黑火,他使勁地敲門,卻怎麽也沒有回應。
天色陰沉,烏雲壓頂,寒風呼嘯,沃簫劍隻有一個人站於門外的大街上,忐忑徘徊,等著天亮。
公雞打鳴,五更過半,站在遠處的沃簫劍突然看見茶花苑的大門打開了。
一對男女走出來,女子倩影似曾相識,定眼細看,正是師姐向鈴蘭。
那一刻,他——心碎了!
男子對向鈴蘭又摟又抱,她卻回避不及,將就應付。
忽然間,天降密雨,男子馬上避雨離去。
向鈴蘭就一個人快步向前跑。
當她來到街口時,大師兄曲原早已撐著雨傘在等她,她一臉撲向曲原胸前,痛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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