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獨身在外的闖蕩,商場上司空見慣的風雨,使雲尚義磨練的比常人更加警覺:謹於言,慎於行,謹慎能補千秋蟬,小心使得萬年船。他必須時時警惕,處處提防。
一閃念間,雲尚義猛然記起,自從自己一腳踏上“雲棲號”商船,這個女人的身影就似乎總在自己周邊出沒:
長發女人總是有意亦或無意地出現在雲尚義視野的某個地方,但又刻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有時候甚至是偷偷瞄上幾眼,極像是慢慢地觀察、仔細地甄辨什麽。在這同時,雲尚義還敏銳地發現,無論是在餐廳還是在甲板,自己的身邊,也時不時多出來幾個不三不四、形跡非常可疑的人。
“不好!”,雲尚義默默在心裏盤算。但多年叱吒商海的曆練,使得雲尚義很快就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同時暗暗告誡自己:無論怎樣,一定要先沉住氣,千萬不能自亂陣腳!
雖然暫時還不清楚對方底細,所為何來,但馬行千裏不失蹄,隻因步步謹慎。此時此事此景,更是要千倍萬倍謹慎才是,相信再狡猾的狐狸,遲早也有露出尾巴來的那天。於是,雲尚義一麵仔細交代聽多看;同時,自己整日裏依然還是一副氣定神閒、瀟灑自如的樣子,似乎一切都是一如既往的風平浪靜、雲淡風輕。
幾天靜悄悄過去,經過刻意的留心、觀察,特別是無意間偷聽到他們私下的談話,雲尚義和手下人才確認這夥人可能是日本間諜人員,而且基本可以斷定他們應該就是近日異常活躍的日本特務組織——竹機關的人,那個長發女子無疑正是他們的領隊組長。
其實,竹機關與梅機關一樣,是日本陸軍本部臭名昭著的四大特務機關之一。
1938年年中,隨著日本部隊在中國大陸的節節推進,以陸軍參謀本部課長岩黑秀夫大佐為首的特務小組逐漸認識到:如果日本陸軍想要在中國長期統治,現任的華中維新政府王克敏和梁鴻誌等人,都不足以勝任首腦。尤其是,如果要將幾個傀儡政權聯合,成為某種全國性的政府的話,那就必須要有在聲譽、領導才乾等方麵都更勝一籌的人物。
於是,岩黑秀夫和他的小組建議,成立一個由各軍種混合組成的特務組織,來試探、搜羅中國大陸有名望的政治、領袖人物出山的可能性。後來,五大臣會議同意了這個建議,由五大臣直接領導並正式命名的在支特別委員會——竹機關宣告成立,其目的意在製訂出對華的重要戰略和建立一個新的中國中央政府。
雲尚義雖然暫時還不清楚這夥日本人此行的意圖,更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奔著自己手裏的“貨”而來,但現在首先可以確定的是:這夥人一定來者不善。
傍晚的大海暮色沉沉,顯得遼闊而深遠;海風徐徐更增添了幾份空曠和茫蒼。
極目遠眺,海麵上雲蒸霞蔚,五光十色,既恢弘又熱烈;不時有展翅的海鷗滑過天際,伴著一聲聲鳴叫,奮力地向著遠處的殘陽飛去——不經意間,也把人們的思緒向遠方無限地拉伸開去,一直延展到海天儘頭,漫無邊際地遐想、纏纏綿綿……
風逐浪湧,隻有船頭轟然擊起的浪花,才會猛然間敲醒這一汪碧藍的遺夢,讓人不住地感慨和唏噓。
“——先生好愜意呀!”
晚餐過後,正在甲板上邊喝著咖啡、邊欣賞晚霞的雲尚義,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一回頭,隻見先前那名長發女子身著長裙,手裏也同樣端著一杯咖啡,正款款向他走來。
見女子主動和自己打招呼,從幕後來到台前,雲尚義心裏就盤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遲早是要來的,自己也隻好見機行事。於是雲尚義臉上絲毫不露聲色,趕忙起身熱情招呼著,將女子引到了對麵坐下,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蠻有興致地攀談了起來。
隨著交談的深入,雲尚義這才慢慢得知:長發女子自稱叫盛馨兒,是晚清商人、政治活動家、洋務運動的代表人物盛宣懷的重孫女,出生在上海,現隨父母在上海經營煙草等生意,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香港。雲尚義也是謙謙地介紹自己是個生意人,久仰盛老前輩大名,崇慕有加,現在自己長年東奔西走,四海為家,忙著做些紡織、棉花一類的生意。
麵對麵仔細觀察盛馨兒的舉止言行,不像一般商人特有的圓滑、恭謙的做派,尤其眉宇之間更是有一種不太明顯的冷峻殺氣,加上盛馨兒手下人員影影綽綽、不意間流露出的些許強悍,更是讓雲尚義疑慮重重。。
由於不辨真偽,又不知對手虛實,尤其現在船行海上,也不方便四下打探落實,眼瞅著這個所謂的盛馨兒,已經安耐不住地跳到台前公開挑釁,明顯表明對手已經急不可耐,步步緊逼。這時的雲尚義思慮再三,也隻能是作兩手準備:一麵故作謙謙地繼續周旋,另一麵又在謹慎地思考著自己接下來的行動。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這日,眼看著“雲棲號”商船的下一站,很快就要抵達福州港,於是一個念頭在雲尚義腦海中輕輕劃過。
多年獨身在外的闖蕩,商場上司空見慣的風雨,使雲尚義磨練的比常人更加警覺:謹於言,慎於行,謹慎能補千秋蟬,小心使得萬年船。他必須時時警惕,處處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