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跌跌撞撞,從小父母嫌棄他,鄰居嘲笑他,連四五歲的孩子看見他都會拿石頭扔著他,叫他死瞎子。
年少時的他沒有感受到過半點人間溫情,直到做了土匪,建了山寨,他才從這些山寨的兄弟身上找到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原本以為他的一生,也就這樣波瀾不驚了。
可是陳英,卻是像一團花火一樣闖入他的生命,在他黯淡無光的世界裡投射出一抹希望。
他卻不敢去觸碰這一點希望,因為他害怕,他不舍得明媚的她,陪著他掉入黑暗的深淵。
做了這麼多年的土匪,薛德球自問身上沾染的鮮血都夠開個染坊了,他已經走不出來了。
這次與黑三勾結,薛德球確實是昧著良心做的,可他心裡明白,錯了就是錯了。
要想讓老虎岩所有的兄弟活命,唯有他用自己的死去成全。
總要有一個人出來承擔後果的。
薛德球無限眷念的看了一眼陳英起身跑開的背影,然後他低下頭,從皮靴裡摸出一把小型的輪環手槍.
他的手原本也是被綁起來的,是陳英解開了綁他的繩索。
看著遠處那抹身影,薛德球用口型吐出了幾個字:萬分珍重。
繼而,他毫不猶豫的抬起手,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摳響了扳機。
子彈從他的腦海裡穿湧而出,意識最後消失的那一刻,他口中喃喃的喊了兩個字:英子。
聽到背後的槍聲,陳英似乎預測到了發生了什麼,她幾乎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
身體像是被線拉扯的木偶一般機械的緩慢的回頭。
回過頭之後,陳英像是癡傻了一般,呆呆的看著身後那個倒在血泊中的男人。
“薛德球!”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英終於嘶啞著喊出了這個名字。
她痛哭著嚎叫著往薛德球的身邊跑,她明明沒有離開多遠的距離,卻在跑回薛德球身邊的時候,仿佛用儘了一生的力氣。
她摔了一跤,白裙子被摔的臟兮兮的。
她終於跑到了他麵前,他卻再沒了氣息,再也不會用那種寵溺的語氣喊她一聲:英子!
“你怎麼這麼狠心啊,憑什麼啊憑什麼啊,我等你了這麼多年了,一等再等,憑什麼你說死就死了。
我不準你死,你醒來啊醒來啊,薛德球,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呢,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這時候,山上響起了緊密的槍擊聲。
是在集體槍斃那些刺客了。
陳英的哭聲也漸漸的被這些槍聲淹沒。
她靜靜的抱著那個早就沒了氣息的人,崩潰到好像失去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