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著緩慢的速度站起身,拂了拂玄袍,視線掃過足底,唇角的淡笑驀地一頓。
“卻是把你給忘了。”他自嘲地搖了搖頭。
一幅淡得幾乎透明的巨型畫卷,正橫亙於墜落的浮空島上方,即便那畫中靈氣已近湮滅,它卻仍然頑強地不曾化散。
此前他隻顧著修複陣圖,卻忘了他的大師兄留下的這幅畫。
“窮途末路、垂死掙紮。大師兄這死纏爛打的招式,倒是從沒變過。”天衡眼中劃過一絲嘲意,雙瞳金印一閃,虛指點向畫卷。
驚雷乍響,金色的閃電如利箭破空,疾射向畫卷正中。
畫上那一輪淡極近無的紅日,便是畫陣之眼,紅日一滅,則畫卷便也不複存在。
殘留在畫中的天心的魂魄,也將隨著畫卷一同徹底消失。
天衡定定地看著那幅巨畫。
那個瞬間,他的神情變得古怪,似悲似怨,又似無比痛快,可最終出停留在他臉上的,卻是帶著戚然的一抹眷戀。
他驀地伸出手,指間帶著雷音的法訣飛快成形,下一息就將打在那金箭之上。
他突然不想毀掉那幅畫了。
哪怕這樣做也不過是讓後者再多活上半刻。
而即便如此他也希望著,當死亡來臨時,身邊至少還有一縷熟悉的殘魂為伴。
留下它,陪本座最後一程。
天衡慘然而笑,舉手欲回。
然而,法訣尚未離袖,虛空中驀地探一隻雪白皓腕,素手纖纖,當空一撥。
“禁——”
威嚴的女聲伴隨著極為宏闊的弦音,直震得四方晃動,墜落中的浮空島竟也跟著停頓了一息。
便在這一息中,那巨畫之上的紅日,驟然綻放出了萬道霞光。
那光芒是如此地燦爛奪目,天衡的視野幾乎被那鋪天蓋地的紅遮蔽。
待到凝神再看時,海上紅日圖已經縮到了隻有嬰兒拳頭大小,被那素白的手掌一把抄起。
“我去,差點兒沒趕上,好險好險!”
蘇音緊緊捏牢卷軸,抹了把額角的冷汗,不敢耽擱,飛快從袖籠裏取出儲物符,一巴掌將海上紅日圖給拍了進去:
“走你。”
天心老道,跟大青驢作伴兒去吧。
【多謝道友相助】
一道微弱的意念從卷軸中傳出,正是天心的聲音。
所以說,本座的感覺是正確的,就是方向偏了點兒。
蘇音拍拍手,很有種大功告成的欣然。
她原本以為那封信上留著天心老道的暗門,沒想到,真正的後門其實是在畫上。
難怪那幅海上紅日圖特效那麽多又酷炫,卻原來天心的本尊……呃,是一部分吧,就藏在畫中。
將儲物符收好,蘇音這才有餘暇抬頭看向上方,旋即便倒吸了一口巨長巨大的冷氣。
我的媽,天上居然有個島?!
蘇音拚命眨動著眼睛。
不是幻覺亦非錯看,就在她腦袋的斜上方,一座堪比六七個足球場大小的島嶼,正在緩緩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