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穿過大半個城市去打你(2 / 2)

他在審訊中表現出來的病態與瘋狂,以及他展出受害者作品的行為,都與本案真凶的畫像極為不符。

是的,縱使真凶是妖邪陰物,也有相關心理側寫師為其畫像,而一個幾百年都沒露出過馬腳的邪祟,會突然自爆其身?

與此相比,張遠身上毫無靈力波動這一條,反倒沒人當回事了。

畢竟,有金易得金前輩在前,華夏修真界如今普遍的觀念是:

真正的大能總有法子隱藏自身氣息,區分凡人與修士,並不能唯靈力論。

這一點當然並不適用於張遠,因為他連側寫這關都沒過,警方抓捕他一是憑證據說話,二也是為了麻痹真凶。

張遠出現的時間很巧,就在地鐵透水事故次日。

高層據此分析,在透水事故中挖掘出的骸骨,很可能讓真凶一時亂了方寸,於是匆忙將張遠交出來頂罪。

那兩幅肖像畫,便是真凶以術法迷亂了張遠心智,讓他誤以為那是自己的作品,於是將之展出。

而由此則可以倒推出,真凶就算不是張遠的熟人,也是知道這個人的。換言之,從張遠的社會關係去查,總能挖出些線索來的。

蘇音夜探張遠的別墅,便是出於這個原因。

但她還是失算了。

老妖精的確手段百變,讓人防不勝防。

偷偷摸摸跑去近郊別墅區、在張遠家四處搜尋之時,蘇音突然便察覺到市中心異常的能量波動,這才想起華夏有一句成語,叫做“調虎離山”。

她這頭猛虎為了個嫌疑人奔襲近郊,卻忘了位於市中心的警局,才是最值得懷疑之處。

因為那股能量波動遠超此前的感知,讓蘇音有種極為不妙的感覺,於是,她當機立斷掏出手機,打開了網約車平台,重金加價了五百大洋,搖來了一輛最近的進城網約車。

蘇音在此要很衷心地說上一句:

感謝網約車平台,感謝在線加價係統。

二十一世紀最偉大的科技發明,讓她蘇娘娘最終得以穿過大半個城市來砍人。

打飛的趕來救場、以天元真靈布下從虛無子那裏學來的最簡陋初級的結界隔絕凡人、再以暴力拆除邪惡但卻非常高級的結界……

一通操作下來,縱使蘇音最近天元真靈充沛,她也還是半天沒喘勻氣兒,到現在還覺著挺累的。

她這廂臉紅脖子粗地撐開結界往裏擠,而婁玉笙亦從此前那種情緒落差中,回過了神。

他捏了捏掌中的流光,麵上浮起一個淡笑,好整以暇問道:“道友是來救人的麽?她?”

他將執畫筆的手向著陳芷瑜點了點,語聲溫潤,襯著那張清俊的臉,賣相很是不俗。

蘇音暫停扒結界的動作,聚靈於雙目,四下巡視。

在這個以光點、線條與透明斑塊構成的世界中,她看到兩股格外明亮粗大的線條,自婁玉笙身後的畫筒向外延伸,那灰白剔透如琉璃的質感,讓她想起了古代時空見過的時髓。

程北郭和另一個程氏子弟,被收進畫筒裏去了?

蘇音做出以上判斷,視線緩緩遊移,最終停落在了婁玉笙指間的那一抹流光。

“錚——”

弦音陡地響起,溫柔且迢遙,似一聲來自於光陰深處問候。

蘇音心頭莫名湧上一股熟悉之感,仿佛在許久許久以前,她便曾見地這彩虹般絢麗的流光。

可她分明是第一次瞧見這東西啊。

蘇音奇怪地看了那流光數息,很快便將這感覺按下,收回靈視,正望著婁玉笙道:

“除了陳芷瑜,還有程警官他們。”

她保持著頭下腳上的姿勢,衝著婁玉笙背後的畫筒一抬下巴:“他們在那東西裏麵。”

話說得並不明確,也是蘇音怕說錯了露怯,便大而化之地籠統一提。

“是他們麽?”婁玉笙並未相疑,屈指一彈,流光飛轉,“噗通”、“噗通”兩聲,他的腳邊便多了兩個人,正是程北郭與程紫微。

他們與陳芷瑜一樣正閉目沉睡,並不知內外之卅,而程紫微身上的那層白光,已經擴大到了原先的兩倍有餘。

婁玉笙一眼掃罷,顧不上再擺前輩的譜讚一聲“女娃娃有天分”,而是抬起一雙蒼白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蘇音道:

“我可以放了他們,道友可否就此收手?”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握住流光筆的手。冷得如同冰塊。

第二次了。

就在方才,當蘇音凝望著他指尖的流光之時,他第二次失去了對它的掌控。

整整三秒鐘之久。

直到蘇音開口說話,那失控之感才消失。

婁玉笙瞳孔緊縮,心底的駭然令他整個後背都已濕透。

他從不曾想過,有朝一日,他與它竟會斷了聯係。

這怎麽可能?

它存在於他的識海,從現身的第一刻起,便從不曾有片息相離。那之後的千萬年,它與他同生共死,無時無刻不緊緊相連。

而這一路踽踽獨行、天涯浪跡,也正是因它之故。

若沒有它,便不會有歷遍紅塵的婁玉笙。

它成就了他,引領了他,也從來都走在他的前麵。就如最初相遇時,也是它選擇了他。

他愛這繽紛瑰麗的紅塵,一如它欲以彩筆畫這萬裏江山。

他始終堅信,縱使天地不複存在,他與它因緣羈絆,亦絕不會斷。

可今天,在五分鐘不到的時間裏,他卻兩度失去了與它的聯係。

【你怎麽了?】

婁玉笙耐心等待著蘇音的回答,同時亦以神識輕扣識海中彌漫著的五色煙雲。

在那裏,懸停著一支透明的畫筆。

伐木為杆、束草為刷、竹葉係尾,形製極為樸拙。

而在那方方正正的筆杆上,青、白、朱、玄四獸各據一方,筆刷之下刻有日月、竹葉尾處則印山川。

此刻,一道道流光正飛快掠過,筆上四獸率舞、天地自成,仿若一揮毫、一潑墨,便可畫就一方世界。

婁玉笙凝神於筆上,以神念溫柔地撫慰著那支畫筆。

那些漫長到無邊的光陰裏,他常會如此,亦總能撫慰住它,再被它慰籍。

他們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無分彼此,相伴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