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音的胃部一陣反酸。
慢慢地,一張鮮血淋漓的笑臉,從濃霧裏“長”了出來。
密布著巨大的暗紅肉瘤與長滿倒刺的口器的臉,怪異而又恐怖,它似是被某種無形的東西擠壓著、阻隔著,始終不能穿透霧氣。於是,肉瘤脹破、口器折斷,半透明的黃色液體流淌出來,而那張臉,始終在笑。
它的嘴角向著兩旁拉到最大,將整張臉撕裂成兩個部分,大張的嘴裏長滿細小的尖牙,一直伸進喉管深處,低啞的嘶鳴變成了刺耳的尖叫,蘇音有了種神魂被撕扯的劇痛。
“錚——”
五色海上,青光乍現,似長風破水,凜然劃過天際。
蘇音仿佛聽見了氣泡破裂的聲音。
再凝神時,青山煙雨、春韭黃花,那江南春色儘在眼前,幾台攝影機無聲地轉動著,方詠梅一臉肅然地坐在監視器後,右手高舉,輕輕向下一按:
“OK!”
天籟般的兩個單音,令得全場剎時一片寂靜。
O……OK?
所有人都懵了。
助理導演小丁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腦袋轉過來、又扭過去,來回看著方詠梅與蘇音,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一遍過?就這?
說好的NG一百回呢?導演你這麽不按牌理出牌,我這個導助很難辦啊。
小丁緊緊攥著手裏的小劇本,有心想要提醒方詠梅一聲,卻又在開口的瞬間,抿牢了嘴唇。
她確實非常、非常地為難。
事實上,打從蘇音低頭看雨那一段起,這位十八線糊咖,便已經完全脫離了劇本,開始在那兒自由發揮了起來。
小丁一直以為,方導會喊出那聲“卡”。
她小劇本都拿在手裏了,就等著導演一聲“卡”,她就會飛跑過去把劇本摔……呃不,捧到蘇音的麵前,讓她從頭到尾再看一遍,以加深印象,別瞎演。
可是,方導居然就給來了個一遍過?!
這不應該啊。
小丁疑惑地抓了抓後腦勺。
她記得很清楚,關於這段劇情的細節安排,編劇可是征求過方導的意見,且亦獲得了方導首肯的。陳韻鸞在這場戲中有一個情緒變化、遞進的過程,其順序依次為:茫然、不敢相信、震驚、絕望、悲憤,最後轉身奔跑。
而剛才的那一條,蘇音也就在起初茫然與震驚的時候,還算比較貼合劇本,接下來,她老人家就放飛自我了。
這要是哪位名演員這麽演,還算有情可原,可蘇音就是個十八線,她哪兒來的底氣這麽亂改劇本?
這也太把自己當棵蔥了吧(某中年女大蔥:誰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