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你,有什麽事兒嗎?”胡麗娜的聲音很甜,沒有一絲煙火氣,還開起了玩笑:“我說小何呀,你怎麽也跟著他們叫我外號兒啊。”
她在公司群的ID名叫“大風起兮毛掉光”,因為有七個字,所以人送外號七字姐。
“是這樣的七字姐,我這邊恐怕還要再等些時候才能出發,先跟您說一聲……”何晨並未因對方的玩笑而放鬆,反倒更加謹言慎語,簡短地將情況說了,胡麗娜便在電話那頭笑:
“沒事的,沒事的,正好我和子青在對本子呢,她說要練好台詞,我們再等一會兒不要緊的。倒是你們路上開慢一點。還有,子青剛說了,勞倫斯的那個白玫瑰之夢最近暖風出了問題,正修著呢。”
勞倫斯大酒店是帝都唯一的六星級酒店,白玫瑰之夢則是酒店最大的宴會廳。
寥寥數語,胡麗娜便勾勒出了一個敬業愛崗、體恤同行的好演員形象,順便還賣了個小人情:
天氣寒冷,出門請注意防寒保暖。
何晨耳邊仿佛響起了字正腔圓的播音腔。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您提醒。也請您代我謝謝子青姐。另外,等會兒出發的時候,我會再給您發飛信的。”
“說哪兒的話呀,小何你也太客氣了。那我就等你的飛信了。”胡麗娜收了線。
直到耳機中傳來“嘀、嘀”的掛斷提示音,何晨才放下手機。
初春的風從車窗縫裏鑽進來,寒瑟瑟地。
他抬手搓了把臉,重新拿起手機,給蘇音發了一條飛信提醒她帶厚衣服,旋即推門下車。
“嘭”,車門在他的身後關上,西北風劈頭蓋臉砸將來,身上些微的暖意很快被裹挾一空。
二月的帝都,春意稀薄,馬路牙子上殘雪尚存,已經凍成了冰塊兒。
何晨背抵著車門摸出香煙。
風很大,火機上的焰苗晃得厲害,他豎起衣領,手擋在火機前,花了很長時間才把煙點著。
微泛青白的天空下,晨光淡極近無,散亂的青煙自指間溢出,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
燃燒的煙頭紅得如同血漬,很虛渺,仿佛根本不存在,但仔細盯著瞧的話,那光點其實始終都亮著,微弱地,在漸長的煙灰尾部忽隱忽現。
何晨把香煙拿遠,半截煙灰立刻被大風吹落,剩下半根煙他也沒去抽,在引擎蓋兒上摁滅了,彈進一旁的垃圾筒。
“垃圾分類、人人冇責”
垃圾筒上方掛著宣傳橫幅,“有”字的當中兩橫早就不知去向,於是,意義迥然。
何晨看得出神,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道窈窕的身影,他立刻轉過視線。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讓你久等了。”蘇音一路小跑著過來,開司米薄大衣下,香檳色的長裙隨風翻卷,露出一小截線條優美的小腿。
何晨回手拉開車門:“沒關係的,時間還早。”
開機儀式定在十一點整,現在七點還沒到,化妝造型足夠了。
如果梅子青不出幺蛾子的話。
兩個人先後上了車,何晨調整著座椅,抬頭向後視鏡掃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錯覺,今天的蘇音看上去與以往極為不同,有一種特別清透的感覺,眉眼如畫,皮膚白得像能發光。
狀態很好。
也許……有點好過頭了。
何晨張了張口,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抿緊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