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兒沈留禎進了門,拐過了隔斷,就看見謝元正靠在疊好的軟褥子上,捂著傷口的位置喝藥。
陳老的老伴兒吳娘子本想端著碗,一勺一勺的喂她。結果謝元扯著蒼白的笑,說:
“我都坐起來了,可以自己喝了。”
說著就費勁地伸出了手,要接過來。
吳娘子雖然背對著沈留禎,但是依然可以看出來,她被謝元的逞強和固執弄得很著急,說道:
“哎呀……本來就不能動,你偏要坐起來。不依著你你就自己折騰。
現在坐也坐了,就安生一點吧。你這樣逞能,傷怎麽能好的快?”
謝元的發髻鬆了,往常健康的小麥膚色,現在透著病態的蠟黃,那雙淩厲的丹鳳眼缺少了些精氣神,看著好說話多了。
可是也隻是看起來。
她一隻手捂著肚子上的傷口,額頭上沁出了因為疼痛和辛苦折磨出來的汗水,說:
“這次是因為恰巧在京城外頭,又有你們在,所以有人照顧我養傷。
可若是有一天,在邊境的戰場上受傷了怎麽辦?還不是得靠我自己,你就讓我練一練吧。”
謝元的話說的懇切又在理,吳娘子心知她一個女郎隱瞞身份,在男人窩裏打仗的難處,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敬佩,就愣在了那裏。
也就這麽一個愣神的功夫,謝元就將她手中的藥碗給奪了過來,湊在唇邊,一仰頭將那碗苦藥給喝乾淨了。
喝完了,她將藥碗遞還給吳娘子的時候,臉上還露出了一個歉意的微笑。
沈留禎看著她這個樣子,隻覺得眼睛進了刺,一路紮到了心裏,慌慌地疼。
他走了過去,吳娘子正好要將藥碗送走,一抬眼正好看見了沈留禎的表情。
她好大年紀了,怎麽會看不出沈留禎現在的心情,於是嘆了一口氣,說了一句:
“你們在這兒說會兒話罷,要是有什麽事情,就讓門口的丫鬟去叫我。”
說罷人就走了。
沈留禎慢慢地靠近,最後在床邊兒的凳子上坐了下來,與謝元對視了好久就是不說話。
謝元也累得慌,也懶得說話,就牽著嘴角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沈留禎聲音溫柔地說:
“你已經到了這個位置上了,哪裏還用得著衝鋒陷陣,以後不要再傻傻地以身涉險了。”
謝元閉了一下眼睛,頭仰在了後頭的軟枕上,說:
“本就是該是我的職責,隻不過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罷了。”
沈留禎垂下了眼睛沉默了。
謝元說道:
“我聽孫田說,是隨護大營的都統陳久送我回來治傷的。我現在動不了,你去替我謝謝人家,就說,我記著他的恩情了,以後一定報答。”
沈留禎聽了這個話,心裏頭發酸,有些堵得慌,他悶悶地“嗯”了一聲,又說:
“他知道你是個女郎了,說不定明天就給你抖落出去,你防著他才是要緊。現在說謝,還為時尚早。”
謝元卻不以為然,說道:
“他要是想說,早在當時就嚷嚷出去了,何至於憋到現在。”
“他要是拿著這個把柄威脅你呢?”沈留禎很快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