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江平市。
七月正是一年最熱的時候,炎炎酷暑,樹上尖銳的蟬鳴仿佛能刺穿耳膜,劈開人的腦袋。
程湘蹲在樹蔭下,哢嚓哢嚓啃著脆甜多汁的蘋果。
她白裡透紅的臉頰因為咀嚼的動作一鼓一鼓的,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晶瑩剔透。
十八九歲的年紀,少女生的容貌出眾,靈動昳麗,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瞧兩眼。
瞧見路對麵知青辦大門口嘀咕半天的中年男女扭頭朝她這邊走來,程湘手心一轉,吃剩的半顆蘋果就憑空消失了。
“湘湘,下鄉聽著苦,但其實是個難得的鍛煉機會,你就當是去鍍金了,等你將來回城,資曆可就比旁人高出一大截,對你找工作大有好處。”
這位,是程湘現在這個炮灰身份的偏心眼兒親媽何紅梅。
“湘湘你放心,陳叔都安排好了,你下鄉待個一段時間,陳叔就找人活動,肯定把你弄回城。”
這位,則是想霸占她家產,吃她絕戶的黑心後爹陳東平。
原著裡,自幼喪父的程湘,被親媽和繼父逼迫哄騙踹下鄉,繼父一家三口霸占了她親爹留下的房子,還侵吞屬於她的巨額遺產。
不光這些,原主下鄉沒兩年,就被人設計扣上了資本主義壞分子的帽子,發配到勞改農場淒慘死去。
剛穿來時,程湘都被這奇葩年代文的炮灰悲慘設定給氣笑了。
也就是她在農科院工作的實驗室和做畢設的三畝試驗田也跟著一同穿了過來,這才扼住了程湘想捅穿這一家子的四十米大刀。
但讓她乖乖下鄉,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何紅梅看程湘一直不吭聲,眉頭皺了皺,正要再開口。
“既然下鄉這麼好,不僅難得又能鍍金,還可以鍛煉人,那你怎麼不讓自己兒子閨女去?”
程湘似笑非笑的瞟了陳東平一眼,又看向何紅梅:“還有你,陳雪燕不是你心頭第一好麼,勝過親閨女,這麼好的機會你舍得給我?”
陌生又嘲諷的說話語氣,令何紅梅和陳東平心頭微微一驚。
程湘這是……咋了?吃錯藥了?
陳東平歎了口氣:“湘湘,陳叔自然願意,隻是下鄉名額都已經定了,這是國家政策,實在是沒辦法改。”
“那這就怪了,國家政策放著家裡多個子女的不要求,卻隻要求我這個沒爹的孤女?”
程湘嘖了聲:“彆是有人想搶我房產,故意把我踢下鄉吧?畢竟我爸就生了我一個,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們老程家可就絕戶了啊。”
這話聽得兩人瞬間變了臉色。
尤其何紅梅,倏地瞪圓了眼:“程湘,你胡說八道什麼?”
程湘一臉平靜:“合理猜測而已,你怎麼還急眼了?”
“你!”
陳東平按住氣急的何紅梅,語重心長的解釋:“湘湘,你這麼說真是誤會了,說起來也是陳叔的不是,是雪燕的身體條件不支持她下鄉,實在是迫不得已,這才讓你……”
程湘嗤笑著打斷他:“這就對了嘛,頂替就說頂替,說什麼鍛煉鍍金,整那虛頭巴腦的乾啥?”
陳東平:“…………”
他不知道程湘是不是聽彆人說了什麼,還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但顯然,之前想的那套說辭現在派不上用場了。
陳東平暗暗調整呼吸:“湘湘,這次是陳叔欠你人情,不過你放心,你下鄉肯定也待不了多長時間,陳叔保證,一定儘快把你弄回城。”
程湘抬手:“彆,畫餅就免了,我不愛吃那玩意兒,大家都是成年人,求人就拿出點求人該有的態度來。”
真要那麼容易回城,怎麼還有知青自殘喝藥的?
話說到這份上,陳東平也不好繼續裝傻。
他驚訝程湘這詭異的變化,嘴上還是說:“陳叔知道,你出門在外手裡沒錢肯定不行,陳叔給你準備了五……一百塊,有錢傍身,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肯定餓不著。”
本來想著最多給五十,可看程湘目前這態度,五十塊怕是糊弄不住了。
程湘翻翻手指:“替人下鄉,事關一輩子的前途,就隻值一百塊?”
她這態度氣得何紅梅忍無可忍:“程湘,你彆太過分了,一百塊已經不少了!”
現在人均工資也不過三四十塊,還要養一大家子。
有幾家一百塊能說掏就掏的?
“下鄉又不是去兩三個月,你們這一百塊什麼幣種啊還能花到我回城?”
程湘抬眼看向兩人:“五百塊,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五百塊差不多是陳東平一年的工資,要不了他的命。
陳東平雙瞳狠狠一縮,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五百塊?
她可真敢想!
一旁的何紅梅直接炸了:“程湘你是不是瘋了?誰教你的?你彆忘了這些年是吃誰喝誰的才長這麼大的!”
“這麼一點小事你就敢開口要五百塊?你還是個人嗎?”
程湘都聽笑了。
彆說她不是原主,就算是,這錢要的也一點不虛。
“那就要問你了,我爸當年走的時候,留下的積蓄足夠養我成人,怎麼到你這兒就成了我是靠彆人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