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天光微微偏移,影子緩緩拉長。
畫山河單手托腮,看著水池,他雖已經活了很久很久,但眼睛依舊十分的清明,不見渾濁。
畫山河抬手,取過身邊的一碗魚食,丟入池水中。
池中,魚兒歡快遊動著,迅速聚攏了過來,爭搶食物,這些魚兒竟十分的凶悍,一時之間水花飛濺,激烈無比。
“衡兒,這水中看到了什麼?”畫山河微笑著問道。
“爭”,朱衡答道。
畫山河微微頷首,隨即站了起來,示意朱衡走進屋內。
朱衡迅速沏了茶,兩人相對坐下。
“老師,為什麼不阻止,豬豬他們此刻來到山河社稷院,怕是要引來是非”,朱衡蹙眉道,還是忍不住說出了疑惑。
“理由而已,要找怎會找不到,那頭豬來曆不凡,回來也並非壞事”,畫山河笑了笑。
朱衡微微歎了口氣,他自然也知道現在的局勢,江山社稷院作為人皇宮的前站,必然是首當其衝,即便沒有豬豬他們,異界發難,應該也就在近前了。
“這幾年,應該是收獲不小,青天世界連主宰都死了,他們的戰力,不會弱”,朱衡露出幾分微笑。
當然,他也知道如今這大世,主宰是不夠的。
朱衡想了想,接著道:“豬豬以及那位周多寶,與林辰關係都很緊密,當初也是隨著林辰一同離開,這次歸來,卻不見林辰,老師怎麼看?”
“林辰”,畫山河沉吟片刻,“他總是能夠出人意料,或許也回來了,或許沒有。”
朱衡點點頭。
“陛下那邊,是如何回複的?”朱衡沉聲問道。
局勢已經緊迫,各方對江山社稷院的壓製也已經成了氣候,接下來就是動手,這一點人皇宮自然很清楚。
目前這樣的局麵,各方掣肘,人皇宮還是有著權威的,並非無法阻止這一切。
“陛下有他的想法,這一劫,我們自己渡”,畫山河道。
朱衡臉色一變,即便猜到過這樣的選擇,但此刻還是忍不住露出不忿之色,“陛下要將我們,要將老師,放棄掉嗎?”
“有舍才有得,陛下學得很好”,畫山河神情已經平靜,並沒有特殊的波動。
“我們所做,一切為了陛下,為了人族,陛下如今作壁上觀,豈非讓人心寒!”朱衡咬牙道。
畫山河歎了口氣,“陛下既已做出選擇,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可如果江山社稷院沒了,那麼下一個,就是人皇宮,陛下失了臂膀,又能支撐多久!”朱衡道。
一步退,就可能是步步退。
人皇宮舍棄江山社稷院換來一刻平靜,豈非飲鴆止渴?
畫山河笑了笑,道:“陛下看得清楚,他從來都是明白的,隻是陛下寬仁,始終狠不下心,他若是放不下心中的柔軟與怯懦,就不可能實現他的抱負!”
“我是陛下的授業恩師,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陛下沒有我,就成不了如今的陛下,而陛下也習慣性的依靠我,信賴我,我就是陛下的柔軟與怯懦。”
“如今亂世,萬古變局,我中土強敵環伺,已然是危如累卵,這般局麵,即便是三皇也未曾遇到過,他若再不往前,中土必定分崩離析!”
“他隻能往前了,他沒得選。”
畫山河喝下一口茶,神情微肅,“衡兒,我江山社稷院立院初衷,便是為了整個人族,人族需要陛下,而陛下需要舍棄。”
“既如此,舍我其誰!”
朱衡張了張嘴,最終苦澀一笑,深吸一口氣後,便再無迷茫。
我江山社稷院,當為人族前驅,若要犧牲,舍我其誰!
“弟子去了”,朱衡起身,躬身行禮,隨即便往外走去。
畫山河緩緩吐出一口氣,該來的總會來的,今朝與明日,沒有區彆。
“這一次,我會死嗎?”畫山河掀開前胸衣襟,他的心口,有一個特殊的印記。
這世上知道這個印記的人很少很少,除開當世人王之外,可能就隻有太上天府的一位大人物清楚,也就是因為這枚印記,畫山河才能以凡人之身,不老不死。
畫山河眼中,罕見的露出幾分柔和之色。
“司命,你給我留下的詛咒,要我永生永世活在煎熬中,但這樣一個大世,我想就算是你的詛咒,也要被打破了吧。”
“抱歉啊,我怕是沒法如你的心願,一直活下去了。”
畫山河起身,再次走到了外麵,池子已經重新恢複了平靜,魚食被吃儘了,但魚兒卻也少了許多,池水中,依稀可見的猩紅微微蕩漾著。
“院長,他們到了”,李謙源帶著豬豬他們走了進來。
“院長,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啊,還是這麼年輕這麼帥!”豬豬嘿嘿笑道,不過雖然嘴上花花,但卻並無絲毫輕慢,甚至落了地,沒有讓墨墨抱著。
“你此去可尋到了想要的?”畫山河笑問。
“呃,一半一半吧”,豬豬苦笑一聲。
“哦,對了,院長……”豬豬開口,打算將林辰的情況說一下。
畫山河是值得信任的,這一點豬豬確信。
但畫山河卻抬手,製止豬豬繼續說下去。
“院長?”豬豬不解。
“多的不用說,說了反倒有礙大局,局外的,就在局外即可”,畫山河道,意味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