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看診辛苦,這對魚眼是洹兒專程為你留的。”</P>
蘇尋春前腳踏進來,男娃胖乎乎的手便伸了過去,她好一聲嗔怪,才一口吞下。</P>
剛坐定,男人撩開竹簾端來最後一碟菜肴。</P>
很自然替蘇尋春放好醫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仿佛春風拂麵,一掃疲憊。</P>
“夫人回來了,今日比往日晚了半個時辰。”</P>
蘇尋春沒說什麼,接過筷子開始用餐,從寅時忙到酉時,她餓極了。</P>
菜肴雖簡單,筷影交錯間家味濃鬱,一家三口其樂融融。</P>
飯後,蘇尋春熱了熱早前做好的紅豆山藥糕,男人依舊隻拿了一塊,剩下的都給男娃。</P>
男人素來不愛吃甜口,唯獨這紅豆,愛不釋手。</P>
她若有所思看向對方,起身往廚房去,“我再去做些,以後你可吃不著了。”</P>
男人眸子一深,快步跟進來,“此話何意?”</P>
蘇尋春忙活了半晌,將一碟紅豆山藥糕放入蒸屜,才緩緩回頭看著對方。</P>
廚房不寬敞,兩人幾乎接踵而立,男人一襲淡青色長袍,布料質地細膩,不失風度又顯乾練,眉目間透著一股子堅定和倔強。</P>
正等著她的解釋。</P>
蘇尋春從懷裡拿出錢袋子,遞上一張嶄新的銀票,“我夫君回來了,以後我不會再來這裡,這些錢足夠你與洹兒生活幾年。”</P>
“我今日跟鄉親們說了,藥廬明日便會結業,剩下的藥材劉大掌櫃會派人運走。”</P>
男人聲音沉冷,“如此說來,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P>
蘇尋春知道這是男人發火的征兆,可那又如何,夢終究是要醒的。</P>
她麵容姣好,唇色淡如花瓣,不張揚,卻能挑撥心弦,隻是說出的話毫無溫度。</P>
“兩年前我就跟你說過,我隻是暫時收養你跟洹兒。阿九,這兩年謝謝你們做我家人。”</P>
隨後,她轉身回屋收拾包裹,往日淡淡的藥香似變成致命毒藥,男人屏住呼吸,目視一切。</P>
“今晚就走?”</P>
“嗯,我已經打點妥當。皇太子殿下命人修葺的醫館已建成,往後這裡也不需要我啦。”</P>
“尋春——”</P>
男人似有很多話要說,堵在門口不願讓步。</P>
“日後,你不來這裡了?”</P>
“嗯,往後不會再來。”</P>
蘇尋春知道換做是誰,一時間都難以接受,但這場折子戲始終要落幕,她親了親洹兒的臉頰,迅速離開。</P>
頭也不回。</P>
“爹爹、娘親不要我們了嗎?”</P>
身後傳來洹兒淒厲的哭聲,與當日失去親生母親一般樣,小小年紀成了孤兒的確很慘,但也比其他孩子幸運多了。</P>
西疆戰事不斷,村子接連淪為廢墟,多少歡聲笑語的家隻剩下斷壁殘垣。為了躲避戰禍,百姓不得不背井離鄉,阿九和洹兒是她兩年前救助的流民。</P>
坐上回穆家的馬車,蘇尋春心裡五味雜陳。</P>
兩年前,多年未見的爹爹與梅姨娘跪在她麵前,求她替妹妹蘇錦夏遠嫁穆家。</P>
怎知當夜敵軍來犯,穆承彥連喜帕都沒揭就隨軍出征,留下她與穆家老小惶惶不可終日。</P>
後來戰事蔓延,他們不僅要躲避四處橫行的盜匪,還得忍饑受餓,投靠了穆家一處遠親,總算有落腳之處。</P>
然則有屋遮瓦,卻無米下鍋。</P>
蘇尋春為了生計,將蘇啟宏給的為數不多的嫁妝全部當掉,租了間鋪子讓公婆帶著小姑子度日,算是沒遭人白眼。</P>
等日子稍微穩定,她回到鄉下,想將師父接去永安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