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
貴城的小鎮裏下起毛毛細雨,徐晚棠坐在離行的班車上,窗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小鎮漸行漸遠,思緒也停留在分別之前......
孩子們都紅了眼眶,鄉裏的人都出來送別,一直跟到山腳下,才依依不舍地回去,徐晚棠終於體會“老師”這兩字的厚重。
不止是教書,更是育人,自己的品行影響孩子們的一生。
唯一遺憾的是,在人群中並沒有找到黑娃的身影,徐晚棠其實對這孩子更有感情,私下裏也相處得最多,可分別竟會如此倉促,連麵都沒見上。
此刻心裏很不好受。
是不是被阿爹給叫去山裏了?不管如何,希望黑娃能夠一切安好,順順利利地完成學業......徐晚棠重重靠在座椅上,想著黑娃的事。
“誒?那是誰?黑娃怎麽在跟著車。”突然有人大喊起來。
“黑娃?”徐晚棠猛地直起腰,拉開窗戶,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果然,黑娃騎著一輛二八大杠,在賣力地追著班車。
“黑娃,你回去!”
徐晚棠大聲呼喊,用力擺手,可黑娃太強了,依舊追著班車,身上完全濕透了,自行車在雨中搖搖欲墜,但速度卻極快。
“停車!先停下車!”
徐晚棠急忙站起來呼叫司機師傅,那人看一眼是鄉裏的老師後,也便聽話地踩下刹車。
班車還未停穩,徐晚棠就急著跳了下去,衝著疾馳而來的黑娃大聲責罵:“誰讓你跟來的?怎麽這麽不聽話,發生意外怎麽辦?你給我回去!”
黑娃終於追上了,將車躺在一旁,大口喘著粗氣,直勾勾地看著徐老師,此時稚嫩的麵容過於嚴肅。
“你快回去。”
徐晚棠抬手假裝用勁,輕輕打了黑娃幾下。
但黑娃依舊不為所動,直勾勾地盯著徐晚棠,也不吭氣,隻是往日裏愛笑的娃,失去了笑容。
“你冷不冷呀,每次都不聽話,把我氣死算了。”
徐晚棠蹲下身子,哽咽地哭了起來,將男孩抱入懷中,瘦小的身體在打著冷顫,又責備地在他後背捶了幾拳,雨天的山路太危險了。
“嘟嘟......嘟嘟嘟......”
班車發出宏厚的喇叭聲,催促徐晚棠趕緊上車,還有一車的人在等著。
可黑娃不走呀,依舊站在淅淅瀝瀝的雨水中。
“黑娃,聽話,快回吧,以後想徐老師了,可以到鎮上給她打電話,一會雨水要大了,泥濘路可不好走,你就不擔心徐老師的安全呀。”
一男老師走了下來,開導黑娃,而這話倒點醒了黑娃,孩子就是太懂事了。
“徐老師,俺回了。”
黑娃話很少,扶起車子便往回騎去,一點不拖泥帶水,心裏更擔心徐老師的安全,便收起了所有的思念。
“黑娃,你慢點騎......”
徐晚棠望著孩子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雨水中,可早已泣不成聲。
“上車吧,有些事總得放下,我們得接受分道揚鑣,接受突如其來的無助感。”
男老師輕聲安慰一句,便先上了車。
是啊,有些事總得放下,更得接受,但至少,這個過程隻屬於我們,我們的回憶,住在了心底,並且一直會想起,直到老去與死亡。
徐晚棠上車了,她回了,再見貴城,再見我親愛的學生,再見,不聽話的黑娃。
......
小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