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好,馬受驚了!”
班惜語聽見車夫這句驚呼,尚未來得及應對,轉瞬間便與青霜同時栽倒。兩人在馬車內又撞又摔,短短瞬息間,險些摔出了馬車。
“不、不好,王妃娘娘……”
班惜語從側翻的馬車裏撐起上半身:“青霜、你怎麽樣?”
青霜在她身側蹲坐起來:“我沒事,姑娘你可有受傷?”
班惜語動了動胳膊、手腕,隻覺得被撞到的地方陣陣生疼。她勉力撐著木板,想先從這殘破的馬車裏出去。但身上疼得有些厲害,她一時使不上力。
她擰著眉道:“還好,我……”
話未說完,眼前的光線倏然一暗。一隻手伸到她的眼前來,伴隨的還有陌生男子的聲音:“這位小姐,你還好麽?不介意的話,不如在下拉你出來?”
班惜語驚詫一瞬,旋即抬眸望去——
眼前一名青年彎腰擋在她麵前,天邊西側的日光完全被遮擋了。青年保持著伸手的姿勢,俯視之時,臉上帶著溫和的笑。
不知是否是出於光線變化的緣故,眼前男子的皮膚白得出奇,他暗色的衣衫,與他白皙的掌麵形成一條分明的界限來。
“小姐?”
男子輕輕喊了一聲,班惜語這才回過神來:“抱歉,是我失態了。”
說話間,她抬起胳膊,男子便順勢隔著衣衫握住她的小臂,旋即將她與青霜兩人從馬車裏拉了出來。
“王、王妃娘娘,您、您無恙否?”
侍衛驚呼一聲,連忙跑來護駕。這時,出手拉了班惜語一把的青年男子麵露訝異:“王妃娘娘?哎呀,是在下失禮了,還請王妃娘娘莫要怪罪。”
青年斂衽施了一禮,班惜語搖搖頭,說了句“無妨。”
此時,一眾侍衛跪地告罪:
“屬下該死,是屬下護駕不力,這才教王妃您因此受驚,屬下罪該萬死,請王妃降罪!”
“請王妃降罪!”
班惜語不怪他們,擺擺手道:“馬匹受驚乃是意外,這也怪不得你們,都起來罷……”
侍衛不甘心道:“若非那條忽然出現道蛇,咱們的馬也不會忽然受驚——說來奇怪,怎麽那條蛇會忽然向咱們這邊追過來呢?”
“唉,真嚇人。那蛇也不知有毒無毒,方才咱們的一個兄弟還給它咬了。”有人說了這麽一句。
“說到這個……你們不用擔心,方才我已經讓我的隨從去找了,估計很快就能將那蛇找到。”
聞言,眾人即刻扭頭看去。
這一看,發現說話的,正是不久前對班惜語和青霜出手相助的年輕人。
班惜語這才認真打量起對方。而這一看,她也才發現原來青年的相貌與氣質尤為出眾。
他看起來約莫二十來歲,頭戴鑲嵌暗紅寶石的發冠,那顏色與他所穿的衣料極為相配——也是在這時,她才瞧見對方的衣裳其實是暗紅色的。
也正是這個衣料的顏色,才襯得他皮膚透著幾分病態的白。而這份白,便也顯出他幾分文弱氣質,像個文雅書生。
瞧他的神態沒有半分病氣,細看之下,隻覺他五官精致秀麗,雙眼細長,左側眼角下方還有一顆明顯的小痣。
班惜語心想,這麽些年,她倒是沒見過像眼前男子這般特別的人。
到不是說他尤為俊俏,說俊俏,聞寂聲與傅觀亦是龍章鳳姿。但眼前之人與其說是俊俏,倒不如說是漂亮。
若要以一詞形容,大概便是“貌若好女”。
班惜語:“還未多謝公子出手相助。隻是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今次受你之恩,我們也應當重謝才是。”
聞言,青年擺了擺手,笑道:“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又何須言謝?——我想,您一定就是不久前隨宣平王南下的宣平王妃罷?”
“如今宣平王正在南淮府為民平複水患、治時疫,眼下在下不過是為王妃您搭了把手,算不上什麽,王妃娘娘不必客氣。”
班惜語倒是不驚訝對方知曉她的身份。她眉梢一挑,當下笑了笑,便問:“看公子的談吐,不似尋常人家,料想亦是飽讀詩書之人。不知公子是哪裏人士?如何會在這荒郊野外?”
“王妃謬讚,我可算不上什麽博學的文人,不過是略識得字、滿身銅臭的臭商人罷了。”青年道:
“鄙人姓祁,單名一個漣字,乃是圭城人士。家中世代行商,做的是藥材生意。因為前幾年生意做得還不錯,家父便萌生了要在京城開醫館、藥店的想法,於是此次命我先到京城布置一番。”
圭城來的藥商?
班惜語微微頷首,不動聲色地道:“原來如此。不過,南淮府並非自圭城到大宣京城的必經之路,要論最便捷的,應該是橫跨石洲城與古槐鎮,自中西方向到東方這條直線才對。”
她說:“祁公子怎麽放著近路不走,偏偏選了繞遠路?”
這個問題問得不太禮貌,但班惜語心裏就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她暫時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太對,隻得把那股怪異的感覺暗暗壓下。
不過對於這個問題,祁漣似乎不以為意。他拍了拍手中折扇,回答道:“這個嘛……因為途中聽聞往年與祁家有商貿往來的商戶出了事,便轉道去看了看,這才耽擱了時間,不得不改變行程。”
“那還真是不巧。”班惜語歎息道:“前方南淮府正鬨時疫,時疫傳染性強,為保完全,恐怕祁公子還是要繞道而走。”
祁漣點點頭:“這個在下早已知道。實不相瞞,不久前,在下正是從南淮府那邊趕來。”說到這裏,他長長歎了口氣,又說:
“那時疫當真是可怕,不過寥寥數日,南淮府過半的百姓便受染時疫,百姓苦不堪言。”
此時,祁漣身邊的小廝忽然插嘴道:“豈止是可怕,簡直是慘不忍睹,咱們到城外的時候,百姓連藥都吃不上了。
“若非我們公子心善,先指派了咱們的大夫幫忙,還送了自家的藥材貼補,否則這會兒怕是死傷不少呢。”
這番話倒是令眾人驚訝了。
班惜語:“哦?南淮府的時疫,竟是祁公子伸手援助。公子當真高義。”
祁漣表現得十分謙虛:“哪裏,不過是份內事罷了。”
說話間,那邊祁家的隨從快步跑了過來。隨從手裏拿著木棍,那棍子上正好挑著一條灰黑條紋的長蛇:
“公子、公子!我抓到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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