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惜語回到屋裏時還有些頭重腳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住所的。
直到房中燭火將儘,燭光明滅搖曳起來,她才後知後覺地洗漱更衣。
當她還在班家等待出嫁之時,祖父祖母曾經請了教習嬤嬤來教她男女閨房之事。
當時班惜語聽了,隻覺得直白露骨,但如今經戀蝶姑娘解說,卻發現嬤嬤所言傳的內容已是十分含蓄,遠遠比不上戀蝶姑娘口中描述的那般……不堪入耳。
麵對這山莊裏裏外外的守衛、婆子,班惜語起初隻是氣憤,如今她更感到無比厭惡與惡心。
在聽戀蝶姑娘喋喋不休的時候,她便覺得渾身不適,到現在仍覺得腹中酸脹得幾欲作嘔,這股怪異感讓她毫無睡意。
班惜語熄了燭火,心中想,聞寂聲為何到現在還沒有動作?他人上哪裏去了?
或許是今晚月色昏暗的原因,黑暗籠罩而來之時,班惜語心中的不安也漸漸擴大。
她不由自主地想,如果聞寂聲並沒有依照約定與她會合,也不會來救她,那麽她是否會與先前住在這間屋子的“獻祭新娘”一樣,成為“貴人”的玩物?
班惜語麵色平靜地平躺著,心中思緒萬千。
連莊裏外守衛嚴密,她若想帶這些女子離開,唯有啟程前往“貴人”府邸時才有脫身之機。
但是她們一行女子,人員眾多,未免發生意外,押送她們的護衛必然會像最開始那般,設法令她們陷入昏迷。
想要不喪失行動能力,那麽她們必須想法子打消護衛的戒心,讓他們以為“獻祭新娘”已經沒有能力逃走,這樣他們才不會多此一舉,將人弄暈。
隻是應當用什麽辦法呢?
思索之際,班惜語忽然聽見窗外傳來數聲微弱的鳥鳴。緊接著,是一陣輕輕地“篤篤”聲——
有人在敲她的窗戶!
班惜語即刻翻身坐起。她快步走過去正欲開窗,不料想窗戶卻從外邊打開了。
她詫異一瞬,隨即見到眼前閃來的一抹黑影。
班惜語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隨即,黑影翻身進入房中。
來者身手矯健,動作敏捷,骨碌一滾,眨眼間便悄無聲息地立在了班惜語身後。
“呼!”那人長出口氣,又將隨身攜帶的金絲傘放在桌上,一副自來熟又旁若無人地說:
“放心,我處理得很乾淨,外頭守著的人都昏睡過去了,不會被發現的。”
聞寂聲自顧自說話,忽然一頓,又道:“哦,對了。我險些忘了,你現在不能說話了嘛,等會兒啊。”
班惜語未搞清楚狀況就被塞了一嘴的藥丸,對方又在她身上點了兩處要穴,她控製不住,便將藥給吞了下去。
班惜語:“!!!”
可以確定了,眼前之人便是與她通過信的聞寂聲。但是他要喂解藥,就不能事先打聲招呼?她差點噎著了!
“行了,過半個鍾藥性便會起效,你就能說話了。”聞寂聲說道:“這兒也太暗了,我點盞燈。”
班惜語聽著他窸窸窣窣一陣動作搗鼓,隨即屋中亮起微弱的光來。她不太舒服地揉揉脖子,張口道:“你……咳咳!”
許久沒有說話,她的嗓音沙啞得連她都快認不出自己的聲音了。
聞寂聲托著燭台朝她走來,道:“嗓子才好,你還是少說話吧。”
兩人隔著燭光對視,刹那間,班惜語覺得自己好像是看花眼了。
如果不是看花眼,那八成是她的記憶出了問題。
眼前的人怎麽和樓西月給她的畫像一點也不一樣?認錯人了?
“你、你等等。”
班惜語抬起手,讓他在三步外的距離停下。
聞寂聲:“?”
他道:“乾什麽?”
班惜語眼神複雜地看了他兩眼,可無論怎麽看,眼前相貌俊逸、神采飛揚臉,和先前在畫軸上所看的模樣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似。
班惜語:“我、我先去套件衣裳,你等我一會兒。”
她往後退了退,隨即快步回到床邊。
聞寂聲語帶困惑:“嗯?你什麽時候這麽講究了?”
話雖是這麽說,但他還是聽話地站在原地,甚至背過身去了。
見狀,班惜語連忙將藏在床腳的畫軸給取了出來。
借著微弱的燭光,她凝神細瞧。
畫卷之上,男子的麵容實在說不上好看,甚至有點奇怪。他的麵部輪廓有點扭曲,一隻眼睛稍微大些,另一隻稍微小些。
連鼻子都有點歪。
班惜語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又抬頭看看站在不遠處的男子背影。
要說這畫像與男子的相同之處,也就隻有眼尾上那豔麗的蝴蝶胎記了。
班惜語不信邪的又瞧瞧畫:“……”
世界上有人能對著聞寂聲的臉畫成這樣的嗎?
樓西月和他有仇吧?
此時,聞寂聲喝了口冷茶:“你好了沒啊?”
下一刻,班惜語麵無表情地將畫卷收起來,然後起身披了件衣裳:“好了。”
她朝聞寂聲走過去,不動聲色地在男子麵前坐下。
她悄然打量對方一眼,隨即在心中哀歎一聲——姐姐啊,你究竟會不會畫畫?
她心想,樓西月大概是沒有描筆丹青的才能吧……以後不能讓她執畫筆了,否則怕是要引起一場災難。
班惜語:“你比約定的時間來得晚了一些,是被什麽給絆住了麽?”
樓西月和聞寂聲是相識多年的至交好友,可她不是。
萬一聞寂聲隻是表麵仗義,一旦知道她的身份,就甩手離去,那她應當如何是好?所以她還是留一個心眼為妙。
因此,未免被發現端倪,班惜語隻能裝作與對方相熟的模樣,讓自己的語氣動作儘量顯得自然些。
聞寂聲搖搖頭,說道:“哈,那你可想多了。什麽事兒能絆住我?我之所以晚到,是為了調查清楚連莊背後的主人。”
他看了眼班惜語,說:“我看你暫時也沒什麽危險,所以中途走開一會兒。你總不至於怪我沒配合你吧?”
班惜語:“……”她麵帶微笑:“怎麽會,你現在來的正好,我怪你做什麽。”
聞寂聲與她對視:“?”
他怎麽覺得怪怪的。樓西月什麽時候說話這麽客氣了?
班惜語問他:“那你查到什麽沒有?”
聞寂聲:“哦,這個山莊掛在一名姓陸的員外的名下。數年前,他是雀南莊有名的富商,後來不做買賣了,轉而買了好幾塊地,又花錢捐了個官兒做。如今在雀南莊,也算是當地一霸了。”
“雀南莊?”班惜語道:“你是說我們一行人已經被轉移到了雀南莊?”
就是那個,每年都會舉辦“瑛娘節”的雀南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