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陸夫人命紅桃:“把這孩子帶下去洗個熱水澡,再備一桌好菜。”
紅桃應是。
茵茵這時才感覺到饑餓,她已一整日沒用飯了,於是感激地向陸夫人一福,跟隨紅桃退了出去。
屋裡又靜下來,羅漢塌上的兩人都沒再作聲,陸夫人端起茶盞,揭開蓋子抿了一小口,因茶水涼了,她不禁蹙眉,將那口茶吐在痰盂裡,用帕子掖了掖唇角,這才又語重心長地開口:
“年關將近,老爺不日便要回來,老太太的生辰也才過去幾日,家宅安寧是重中之重,若非去新桐齋正好碰上此事,我也懶得管。還有那個孩子,你把她丟在廚房,底下奴才們以為你不待見她,也見風使舵要把她趕出府,若真趕出去了有個三長兩短,說出去也叫人笑話,好像我們陸府容不下一個孤女似的。”
邱姨娘心裡不服氣,卻也隻能裝作受教的樣子,起身道:“是妹妹欠考慮了,我這就命人把秋爽齋收拾出來。”
陸夫人淡淡嗯了聲,“府裡的事都是你在管,我也不想插手,那孩子的飲食起居你自去安排,彆苛待了她。”
“她雖是外頭接回來的,但到底是老爺的血脈,我不敢苛待,往後菡兒什麼吃穿用度,她就什麼吃穿用度。”
陸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有嘲諷,“你能這樣待她,我還有什麼可說的?”說罷右手扶著額,頓在花梨木幾上,不再說話了。
邱姨娘偷眼覷她,見她雙目半闔,似有睡意,這便起身告辭道:“姐姐保重身子,若無事,妹妹便去忙了,大宴後還有好些禮品得造冊歸置呢!”
等了好一會兒沒聽見回應,邱姨娘抬眼再一瞧,見陸夫人已全然闔上雙目,她便不再多問,知趣地退了出去。
……
從梢間出來,見林媽媽仍在正廳侍立,邱姨娘手一揚把人帶走了。
直走回自己的漪瀾院才拉下臉來,她之所以敢把茵茵派去廚下,是因陸潤生每回的來信上都隻提到“月娥母子”,極少提茵茵,她便知陸潤生並不多看重這個女兒,她也很清楚自己調茵茵去廚下的事兒夫人一早便知道,半年了也不見她說一個字,便以為她默許了,誰知今兒竟裝模作樣地做起了好人。
所以說管家也有管家的難處,做得好是應當的,做得不好了,誰都能來敲打你幾句。
可太太憑什麼敲打她,太太不過娘家家世好些,可她自己不爭氣,做了人家的夫人,卻關起院門過日子,不敬婆母、不事夫君、不理家事。
而她,隻不過家世差了些,但比孫姨娘之流也高了百倍,她父親是金陵數一數二的商賈,她當年自帶五萬兩嫁妝嫁給陸潤生,幾年後又生了陸家唯一的兒子,她本人又有才乾,待婆母夫君無不恭敬,那由她管家是理所應當,太太憑何置喙!
一肚子氣沒處發泄,邱姨娘隻好把林媽媽訓斥了一通,叫她往後好生約束自己,少在玉菡耳邊煽風點火,並罰了她一年的月例,而後,命人將秋爽齋收拾出來,隨意指了幾個丫鬟過去。
茵茵吃了半年來最好的一頓飯,飯後又立刻來人領她前往新居。
秋爽齋在內院的西南角,地處偏僻,若說陸家子孫的居所都圍繞正院而設,男東女西,那秋爽齋顯然在這建築群之外,就像外層突然冒出來一個院子,離得老太太的翠微堂和夫人的重霄院最遠,請安不便,每日須得比旁的姐妹早起一刻鐘。
不過相比於在廚房打雜,茵茵對此已經很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