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蘭愉快地打著她的小算盤。
歐明朗這頭和寧媛直接去了學校後門,她今天開業的紀元之心。
是的,這個點,紀元之心還沒打烊呢。
那兩個洋人學者回去,又把複大所有的國外交換學者、外教一共七八個人全招呼到這裡來了。
一幫人美滋滋地喝了個夠,晚上都舍不得走,把咖啡單上的全點了一遍。
早上開業時的咖啡點心免費,但是到了下午是要錢的,可老外們不缺錢。
彆說買咖啡和點心給錢了。
這幫老外給勤工儉學的學生和唐老小費。
上來就是一美元、一美元的給,每個人都能拿上幾個美金。
唐老作為讓他們非常驚豔的咖啡師,直接收到了比他一個月工資都多的相當於兩百塊人民幣的一百多美金!
在紀元之心的勤工儉學的幾個學生們高興瘋了——
今天打工一天就掙了一個月的生活費!
這外彙太特麼地好掙了!
歐明朗坐在咖啡桌前,還是有點很不真實的感覺。
“明朗同學,好久不見。”唐爺爺給他做了一杯少糖的摩卡咖啡。
夏阿婆下午賣完氣泡水就先回去休息了,他作為主咖啡師,還在這裡坐鎮。
歐明朗也非常禮貌地用滬上話說:“謝謝爺爺,爺爺好。”
“哎,這孩子是真乖。”唐爺爺也笑著用滬上話說,還拍拍他肩膀。
歐明朗直接僵了一下,算了,爺爺是可以叫他孩子的,也沒錯。
“你這是哪裡發財了,搞出來這麼一間咖啡店,搶銀行了?”歐明朗喝著摩卡咖啡,忍不住問。
他最近跟寧秉宇混一塊時間長了,說話裡也帶了港人口吻。
寧媛喝著白開水白了他一眼:“你能想我點好麼?是唐爺爺開的。”
上輩子她重度抑鬱症軀體化的症狀就是晚上總是不吃藥無法入眠。
這輩子雖然睡得很好,但堅決杜絕一切可能會導致她晚上睡不好的東西入口!
歐明朗對寧媛的話其實也不太相信,他是見過寧媛這個錢串子的樣兒。
但他一向有邊界感,既然好友不願意說,他也不多問。
“你知道……”歐明朗遲疑著想問寧媛,知道不知道榮昭南也在滬上。
可最後,他想了想,算了,現在寧媛過得很好,又何必讓她徒增煩惱。
“知道什麼?”寧媛看著歐明朗欲言又止的樣子,乾脆地問。
歐明朗索性換了個話題,遮掩下自己的話頭——
“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們寧南那邊,姓寧的多不多,這個姓好像出了寧南也不多,挺少見的。”
寧媛不以為意地道:“不多,寧姓在寧南就兩支,一支邕江內的錦頭巷寧家。”
“一支邕江外白沙寧家,兩家現在沒有血緣關係,但是三百年前一個族譜的,拜一個祖宗。”
歐明朗一愣,開始時沒多想,就調笑道——
“你懂得還挺多,寧家是寧南望族,難不成你是錦頭巷寧家的小姐,還是白沙寧家的小姐不成?”
寧媛馬上在胸口比了個叉:“可拉倒吧,馬克思在上,我可是成分很好的,我外婆是奶媽、父母都是寧家的傭人,我才姓寧的!少給我扣帽子!”
成分現在還是挺敏感的一件事。
她雖然不想評先進,也不想分配工作,但也不想無端招惹口舌是非!
至於撒謊了,馬克思的棺材板蓋不蓋得住,她管不了那麼多。
歐明朗卻手上的動作一頓,他沒想到近在咫尺,就有和寧家有關係的人。
也是他燈下黑,竟沒有認真細想,寧媛……也姓寧。
而且,她外婆竟然也那麼“巧合”地是寧家的奶媽!
他不動聲色地問:“你外婆是寧家的奶媽?”
寧媛打量他:“怎麼了?”
她敏感地發現自己不過隨口幾句話,好友卻似乎對寧家頗為感興趣。
她忽然想起,上輩子他跟自己奇怪的那一場相親。
可之前在縣城裡,她和歐明朗一起賣東西,又一起上學那麼久,旁敲側擊。
她也沒發現歐明朗看起來像是會去寧南跟一個有對象的絹紡廠女工相親的樣子。
歐明朗陷入了一種糾結的困境——他要不要跟寧媛說實話呢?
寧秉宇交代過他,這件事是寧家隱秘,不希望大張旗鼓,怕遇到那種為錢冒認親人的事。
就算真的找到遺失的寧家小姑娘,也要打探清楚再說。
可寧媛是自己的好朋友,他也不想騙她。
電光火石之間,寧媛狐疑的目光下,歐明朗笑了笑——
“沒什麼,我就是有些奇怪,為什麼我在縣城裡從來沒有看見過你的爸媽和外婆他們。”
他最終還是決定——
他要自己先找人查清楚,再決定要不要告訴寧媛或者寧秉宇。
寧媛淡淡地道:“沒什麼,外婆早就去世了,我爸媽和我關係不好而已,我們斷絕了關係。”
她覺得歐明朗沒說實話,所以決定試探一下。
歐明朗:“斷絕了關係,為什麼?親生的父母怎麼舍得隨便和自己的孩子斷絕關係?”
除非不是親生的。
寧媛看著歐明朗思索的表情,想起他以前說過他在香港住過一段時間。
她心裡歎了口氣,看來歐明朗回來滬上這小半年。
怕是接到了港府那邊熟人的什麼消息,托他來查訪寧家奶媽。
加上上輩子那一場奇怪的相親,歐明朗的外婆家也在寧南,還有現在正在滬上的寧秉宇……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件事——
“歐明朗。”寧媛放下了手裡的水杯,淡淡地問——
“是否港府這一代的寧家大少或者港府寧家什麼人在托你查訪寧家當年有一個小女兒丟在大陸,沒帶走的事?”
“咳咳咳……”歐明朗正在喝咖啡,一下子嗆得瘋狂咳嗽。
他狼狽地拿出手帕擦嘴,抬起眼看向寧媛,卻對上一雙明亮幽暗的大眼睛,閃著與年齡不符的冷靜與穿透力。
他心裡忽然有一種奇怪的念頭——麵前的好友,看起來真的和阿宇哥很像。
……
元旦的當天
1980年終於來了,八十年代更接近寧媛記憶裡那個改開的春天。
她抬頭看著麵前的男人。
“下午我去港府的飛機,但我爭取你到羊城的時候,接你下火車。”
榮昭南清冷的眉宇此刻是難得的溫柔。
他頓了頓,不情不願地冷哼一聲:“歐明朗和你一起坐火車去羊城的話,你要小心他一點。”